短篇故事:百岁老太
立秋还有几天,天气仍然很是燥热,我和宝宝正在空调屋内午睡。不多久,只听得鞭炮响了一阵,我侧耳倾听,那声音来自上家,我便知道那是那位百岁的太奶奶走了。
太奶奶留着微弱的一口气残存人世间十几天,似乎她还有什么事情记挂着,总舍不得走。这十几天里没有进食过任何东西,连水也没喝几口。是什么样的一个身体机能,竟然能支撑着她以这一口气“苟延残喘”了这么久?
村里的人都说太奶奶是自然老死,身上的器官没有毛病,才拖了那么久。太奶奶确实不是因为生病死的,很多人都说那是太奶奶这一辈子吃多了野草杂粮,身体机能太好的缘故。太奶奶本就身体娇小,历经这十几天的“绝食” ,到死时,俨然一具干尸。这是我妈及来吊唁的村人形容给我听的。不过,他们不说,我也能想象出她死时的那副模样。很遗憾,我还在月子里,不能出门看她最后一眼,也不能在她的灵前给她叩个头作个揖,更别提送她上山归土安息。
最让太奶奶遗憾的怕是她唯一的孙子都不能回来给她送终,波叔可是她一直以来的命肝心。那几天正好是我们湖南yq防控的重要时期,很多地级市因为出现了新冠变异病毒德尔塔确诊病例,几个城市开始纷纷限行。而波叔所在的株洲市,更是成了本轮yq的暴风眼,因此管控得更加严格。
按照农村的习俗,死人一般还得在家里放几天了才会出门,我们农村里说“出门”,就是把死人埋到山上去的意思。一般是摆放三天,这期间有道士做法事,主家摆酒席,亲朋好友过来吊唁。像这样的百岁老人,一般要放更多天。老人能活到百岁很是难得,一般后辈子孙比较多。有的主家讲排场,表孝心,不惜钱也要选个长久一点的吉日再出门,特意在家里载歌载舞热闹好几天。不过,太奶奶只在家里摆放了三天便出了门。这是道士先生看的好日子,不然过了这个日子就得再放好几天才是出门的吉日。
太奶奶的儿子常年靠做苦工养家糊口,自然不会像那些大老板讲场面上的东西,而是实实在在地为老人操办一场身后事。装殓太奶奶的棺材已经存放了三十多年,像个小方匣子,不过还是足够装下太奶奶干瘦的小身板。提前为老人准备棺木也是我们农村里的习俗,老人上了六十岁,子女们就会提前为父母准备棺材。
太奶奶的丧事一切从简,期间没有请歌舞,也没有请哭灵的,再加上yq期间,客人也稀少,很多后辈都没有回来。所以,本该是一场热热闹闹的丧事便显得越发冷清。
出门那一天,屋外还是黑蒙蒙的,太奶奶就在一阵鞭炮声中被送上了山。那天我也起得早,第一阵鞭炮声响起,我忙就从床上爬起来,我也想以自己的方式送太奶奶最后一程。我站在自家的后窗台,望着送葬的队伍在一片鞭炮燃尽后的硫磺烟雾中亦步亦趋,太奶奶的黑匣子被十多个金刚抬着往那山头去。我们村里还有另外一个习俗,但凡谁家有人去世了,都会从村里请十六个身强体壮的男人抬丧,本村不够也会从邻村请来,这些抬丧的人被称为金刚。像太奶奶这种棺木,即使里面放满了石灰和一些防腐的石膏,被这十几个男人抬着还是很轻松的。村里的男人都想当金刚,因为抬丧的人一般都会得四五百元的工钱。遇上那些有钱有势的人家,主家给的工钱加闹丧的钱合起来有一千多。当然也不是每回抬丧都那么轻松的,有的老人死后,后人给置办很大很有气场的棺木,棺木用的那种杉木和红木制作,抬起来沉得很。将死人放进去后,再在里面填满石灰和衣物,有的棺木能达到三四百斤。还常听人说起一些迷信的事,有的棺木本身不重,抬起来却压死人,人说是死人死后还要害人。
炮竹烟雾渐渐散尽,送葬的队伍也隐入了那一片郁郁葱葱的山林。我朝着他们去的那座山头双手合十,给太奶奶作揖,算是我默默地为太奶奶送行。鞭炮声时而还在那山顶上响起,硫磺烟雾飘荡在那山顶上方,我的思绪随着烟雾飘忽,我对太奶奶的回忆便开始一点点地聚拢,太奶奶曾经有过的故事,就像这团烟雾一样浮现在我的眼前。
太奶奶一生养育了九个子女,前面八个是女儿,到第九胎才生了一个儿子,便取小名为九宝。九个子女中,只活下来了三个女儿和这个儿子。如今,四个子女都还健在。他们就像太奶奶撒下的一粒粒种子,各自发芽再开枝散叶,也都是爷爷奶奶辈的人了。最大的女儿甚至都已经是四世同堂了,如果算上太奶奶,那便是五世同堂。
太奶奶一辈子没上过学,大字不识一个。三个女儿都嫁到不远的村庄,除了偶尔去女儿家小住几天,太奶奶一辈子再没有迈出过村庄。我们都看到了中国从解放时期到改革开放再到如今的 21 世纪的飞速发展,而太奶奶只知道家门前的泥土路变成了水泥路,从前煮饭的泥土灶变成了电饭煲。太奶奶的世界只是眼前的这一片天,这一方土,和这一群村人。如同她封闭的世界,太奶奶的思想也很封建,这是她在老时代里就被打下来的烙印。尽管她只有一个孙子和一个孙女,可太奶奶的爱却分得真真切切。
太奶奶很是重男轻女,早他十多年死去的太爷爷也和她一样。儿子比女儿们重要,当然,孙子也比孙女重要。
在我清晰的记忆里,太奶奶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自己舍不得吃也要留给孙子吃,而孙女只能在边上望着。她自己炒菜都舍不得放油,只拿勺子在油罐子里打个滚,然后把勺子拿出来沥几滴油在小铁锅里使劲地敲,就着这几滴油就算把菜炒了。这是我小时候经常看到的场景,我常跟着我的奶奶坐太奶奶家烤火。我看着太奶奶这样炒菜觉得好奇,常会伸长了脖子凑近了去瞧锅里,我瞪大了眼睛也瞧不见落在锅底的油,怕是只粘了点在锅面上。锅里渐渐冒起青烟,太奶奶便把那些素菜倒进去,炒得厨房里乌烟瘴气,太奶奶只好一边炒菜一边倒点水进去。这时,我便总会对着太奶奶说道:“太奶奶,锅里都还没油呢!”,太奶奶总是笑着望着我,没有牙齿的嘴巴早已干瘪,她总笑说:“放了呢!放了呢!”
有时候,她一边说一边又拿起油罐子,拿个瓷勺又在里面打个滚再沥起来滴两滴到锅里。坐在我旁边的奶奶见我话多,就会打断我的话头,继续和太奶奶唠嗑家常。
太奶奶给他的孙子炒菜就不一样了,每次有女儿来看她,就会给她带些肉来。这时,太奶奶什么都舍得了,总会在锅里把菜尽可能做得色香味俱全了再端给她的孙子吃。
太奶奶一生里有两个“闺蜜”,一个是我的奶奶,还有一个是住在村窝窝里的另一个别姓的太奶奶。她们三个有事没事坐一处,就着一碗茶,就有说不完的家常,而她们说得最多的总是婆媳那本经,她们对自己的媳妇都不称心。
小时候,我记得的奶奶没事的时候,把家门一锁,就坐到了上家太奶奶那里。从小我们姐妹就和奶奶亲,经常跟奶奶睡,当然也经常跟着奶奶串门。在我的印象里,奶奶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就会坐到太奶奶那里去倾诉一番。那时候,很多的媳妇和婆婆就像冤家一样,总是这家吵了那家吵,又只能住在一个屋檐下,因此总是水火不相容。
那时候的婆婆不似现在这般将自家的媳妇当女儿看,都宠着惯着。那旧时代过来的人,一般都是恶婆婆,把媳妇当劳动力使,稍有不顺眼,想骂就骂,可不似现在的婆婆们这般宽容。而太奶奶算是那大多数的恶婆婆中的一个,我奶奶是绝少数的好婆婆,她从来不会欺负媳妇,只要媳妇不嫌弃她就阿弥陀佛了。
太奶奶和她的媳妇常年在一个屋檐下住着,就这么水火不相容地处了几十年。直到死,太奶奶都没有从她媳妇的口里讨到一个好字,到临死的那十几天里,都是她的两个女儿轮流来伺候她。
在我小的时候,我看到太奶奶和太爷爷七十多岁了还帮着他的儿子下田割稻谷。媳妇嫌弃他们吃白食,总骂他们是坐牢猪,那是我们家乡的俗话,意思是吃闲饭的人。媳妇对他们总是恶言相向,就像总有一股恶气出不完似的。用她媳妇的话说,年轻时就被他们二老欺负,太奶奶给媳妇和女儿倒碗茶都分两样,即使老了,嘴巴也还不倒威风,总是碎碎念得讨人嫌。
过去的事到底是什么样子,只有当事人记得清楚,但是从各自的嘴里说出来的却又不一定是事实。我的年龄虽小,可记忆力已经成熟,我常见到那些媳妇和公婆打打闹闹,有的还拖出刀子来,真把对方看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仇人。
也许太奶奶曾经苛刻过她的儿媳妇吧!不过,她怎么苛刻她媳妇的,我虽然不知道,但是我也知道太奶奶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嘴皮子功夫也不浅。
我清晰地记得太奶奶和她媳妇经常吵架,我们小孩子喜欢看人吵架,像看热闹似的。每每太奶奶的媳妇骂他们都骂得咬牙切齿,双手叉在腰上,一副恨极了的样子,什么挖苦话都骂尽了,我到现在都能随口说来几句 ,“老不死的家伙,讨不得好死的坐牢猪,到处死人怎么不死了你俩......”
两个女人之间的战争,一般情况下,男人也不卷进去。再说,那时候婆婆和媳妇吵架就跟家常便饭似的,男人们也都习惯了。太奶奶的儿子只能板着脸看自己的老婆和他的娘吵,敢怒而不敢言,他一出声,两个人的战争就变成了三个人的战争。太奶奶也不落下风,她总是站在家门前的小溪边,仰着头对着天大喊,想借助于神灵的帮助对付她的媳妇,“菩萨啊!你们看啊!她会遭报应呢!菩萨,你们要长眼睛呢......”
太奶奶的气势倒也不亚于她的媳妇,尽管那时她已是七十几岁的高龄,只见她一边仰天大喊,一边不停地跺脚,又是拍巴掌,她喊过路的人看,喊天看。
太奶奶不光明着和她的媳妇斗,暗里也常说她媳妇的不是。我常常听她和我奶奶说家常,一说就说媳妇的坏话去了。我奶奶不像她那么怨,我奶奶也就像平时聊天一样念叨几句,太奶奶仿佛肚子里装满了苦水,倒也倒不完。
太奶奶和她媳妇的矛盾只是那个年代的一个缩影。这样吵架的又何止这一对婆媳,我们村还有拿刀耍威风对付恶婆婆的媳妇。那时代,为什么婆媳如此不相容呢?我想是时代背景所致吧!那时候都穷,连饭都没得吃,都要靠劳动去挣得一个温饱。家里娶媳妇,婆婆当是娶的劳动力,巴望她能为家庭出一份力。换一句话说,婆婆对媳妇的要求很多,既要三从四德,又要出得厅堂入得厨房。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柿子都是捡软的捏。碰到老实的媳妇,恶婆婆便可以为所欲为,但是碰到厉害的媳妇,婆婆倒也耍不起半点威风来。我奶奶在我妈面前,就真是大气都不敢出,重话也不敢说一句。我们村有一位老实的媳妇,被她那个说话都带刀刃的婆婆欺压了几十年,那个媳妇终于在她婆婆病倒后翻了身,才对着再也威风不起来的婆婆出了一口恶气。
都说养儿防老,果真是这样吗?
也许是吧!儿子再怎样嫌弃老子,也得给他们腾个安身的地儿不是吗?老子死了,终究还是儿子送上山不是吗?我们说的养儿防老怕是也仅此而已。甚至,有的儿子还不认老子,对老子不管不顾呢!
其实,大部分的老人还真没有靠儿子养。即使是风烛残年,也在力所能及地做着一些事,都不想成为子女的负担。
我有时候在想,太奶奶和太爷爷到底是不是媳妇骂的“坐牢猪”呢?
冬天来了,我经常跟着奶奶去太奶奶那里烤火。太奶奶的土灶旁生着一个小火堆,我们围坐在火堆旁烤火。太奶奶总是拿着铁钳子不停地拨弄着柴禾,夹着那一根又一根只有两根手指粗的木棍,非要等它们燃得只剩一小截了才又再加上一根到两根。也许是天寒地冻的缘故,太奶奶坐在火堆旁也总是流鼻涕。她总是一边擦着鼻涕一边炒菜,把像清水一样的鼻涕直接甩在地上,有时候,直接拿围在腰间的灰布围裙擦一下。她和太爷爷拾的柴禾已经码满了房屋四周及灶台,一根根地收拾得齐齐整整。其实,这么多的柴禾两三个冬天也烧不完。可再冻的天,太奶奶还是舍不得多放两根在火堆上。我挨着奶奶坐,坐在火堆旁都感觉不到很暖和,总是不自觉地到灶台里拿几根出来堆在火堆上。太奶奶见了,总是用铁钳子把它们又一根根地夹出来放在火堆旁的冷灰上,等火燃得差不多了再又一根根地加上去。太奶奶从来不凶我,只是一边夹着棍子一边说:“靓靓,莫烧大了,还有火......”
每逢秋收季节,太奶奶和太爷爷总是佝偻着背走在田野里,背后背着一个背篓,去田间拾别人遗漏在田地里的稻穗,那是他们嘴里总碎碎念的粮食。
太奶奶和太爷爷刨出来的菜园子遍布几个山头,菜园里总是被他们拾掇得干干净净,连杂草都不生。种的菜总也吃不完,有些菜能卖的就卖。到了长辣椒的季节,他们就能有一些微薄的收入。太奶奶把辣椒摘了来,每逢集市,太爷爷就拿去卖。太爷爷的背很驼,整个上半身和下半身折成了 90 度,他总是拄着一根老旧的拐杖,一步一步地埋头走,背着一蛇皮袋的红辣椒去赶集卖菜。到了芋头长好的时候,太爷爷会从田地间挖来,然后在家门前的小溪里洗干净,也拿去镇上卖,这些是他们唯一的收入来源。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太爷爷十几年前去世。太爷爷死前拿出了一堆攒着的各种零钞,他死前交给了儿子用作丧葬费用,一共七千多块。虽然这点钱,远不够操办一场丧事,但是对他们来说已经是一笔巨款。攒了这些年,从来舍不得花上一毛半分。
太爷爷死后,太奶奶的劳动能力锐减。菜园子荒了一个又一个,到后来只能维持着家门前的那一小陇土,种着种类不多的普通蔬菜。太奶奶也不再像从前那样,每次去菜园子总还顺道背回一捆柴禾来。太奶奶就烧着家里存放的柴禾,烧完堆在屋后的再烧屋前的,能上山捡一点是一点,最后连柴禾碎渣都扫来灶里烧。
后来,太奶奶的闺蜜也陆续走了。我的奶奶十几年前就随我们住到了镇上,前几年也走了。在奶奶走之前,她撑着虚弱的身子来看了太奶奶最后一面。由此,太奶奶的世界更为狭小。再后来,太奶奶的儿子修了新房,太奶奶便一个人住在破旧的木屋里。有一回我到村里去,顺道去看了下太奶奶。当时,她正在煮面吃。我朝那小火堆上吊挂着的小铁锅里看去,真是清汤挂面,连油都看不到。我看着那锅面,心里很不是滋味,想着自己怎么没想到来的时候给太奶奶带上几个白花花的大肉包子呢!虽然几个肉包子钱对我们来说不算事,可把几个肉包子给太奶奶吃,那就是她的一种奢侈了。那时,太奶奶已经不能直立行走,她坐在凳子上靠移着凳子做这些事。对于太奶奶来说,饭食的质量已经不是她在乎的问题,怎么解决温饱才是她唯一关切的事情。
我看着她那间乱七八糟的房子,连条干净的板凳都没有,我想坐下陪陪她的想法也就打消了。我和太奶奶唠嗑了几句后,便走出低矮的屋门。走之前,我看了一眼太奶奶单薄的床铺,也再看了眼太奶奶干瘪的面颊。太奶奶慢慢地移着凳子来到高高的门槛边望着我们走远。除了温饱问题是太奶奶每天要独自面对的,还得面对常年身侧无人的孤独。
我终于读懂了太奶奶依依不舍地望着我们走远时那迷离的眼神。最后,太奶奶被他的儿子接到木房子前面的新房子里去住了,有了像样的一间房,有儿子,媳妇伺候。孤独是少了些,闲气却多了,总是得不到媳妇一句好的言语和一副好的面色,还不如一个陌生人。
如果太奶奶可以选择,不知道她是不是还是更愿意自个儿呆在她的破旧小木屋呢?好在太奶奶疼爱的孙子,孙女很孝顺,一有时间回来,就给太奶奶带回一些吃的,用的,太奶奶常能享到孙子的福。那个叔叔不光孝顺他的奶奶爷爷,还很孝顺他自己的爹娘,在我们一众的印象中,真是一个很不错的后生。
今年,我们村里一共走了四位老婆婆。另外三位婆婆比太奶奶幸福很多,都有个老伴陪在身侧,热热闹闹地被儿女们送上了山。其中一位奶奶最年轻,刚到七十岁,死得突然,没来得及留下只言碎语。另外两位婆婆早早地安排了自个儿的后事,四老太死时八十四岁了,拿出了多年来省吃俭用的十多万出来给儿女办自己的后事,还留了十多万用于自己老伴将来的后事。另一位叶老太则把全部家当拿出来了,儿子分了十万,三个女儿各四万。半路组合的老伴陪她走完最后一程了便奔自己的儿女去了。
只有上家的太奶奶比较清贫,没有几多遗产。只留下了四个早已包好的红包,红色的纸质已经破旧还泛白,里面各包着一百元。四个儿女一家一百元的子孙钱。
太奶奶走了,和媳妇这辈子的恩怨才算清了。一陇黄土,荒草萋萋,曾经的故事和这具沧桑的肉体都在此安息。养儿防老,又有多少老人真正地靠儿女养过?所谓的养儿防老,不过是年年岁岁的清明,有人会在坟头上面放上一挂鞭炮,插上一挂花花绿绿的花纸,再在坟前三叩首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