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只妖怪(一)

01

莲花盛开的季节，波光粼粼的湖面上，一尾小小的金色鲤鱼欢快地绕着莲梗转圈儿。

别看它个儿小，事实上过了今日，它就满一千岁了，到了可以跃龙门的年龄。

只要过了龙门，就能从妖怪变成神仙。

对小鲤鱼来说，是妖是仙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但是，成仙有一个好处：不用再承受一百年一次的天劫。

小鲤鱼想起这一千年来遭受的九次天劫，每一次都死去活来刻骨铭心，虽然鱼的记忆力不好，但这九次天劫的痛苦，小鲤鱼依然清清楚楚地记得，那实在是一场令人胆颤的噩梦，作为一只怕疼的鱼，它决定和周围的朋友们道别后，就出发去龙门。

听说，今年有资格去龙门的鱼暴涨，要是去迟了，就得排队等候，届时，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呢。

而且，第十次天劫马上就要到了，按天劫一次更比一次强的规律来看，要是不赶在第十次天劫到来之前越过龙门，小鲤鱼肯定会因为承受不了天劫而死。

和莲花姐姐、蜻蜓妹妹以及湖里的小蝌蚪都道了别，小鲤鱼吐着泡泡，摇晃着尾巴，呆呆地望着湖水淌来的方向，等待着什么。

直到听到风里带来的温柔歌声，小鲤鱼才急急忙忙躲到莲叶下，又试探着露出俏生生的脑袋，圆圆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歌声传来的方向看，不一会儿，便看到一位采莲姑娘划着船桨，唱着歌从上游而来。

02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采莲姑娘的小船荡荡悠悠，歌声温柔动听，青色衣衫和莲叶融为一体，如玉的面庞乖巧恬静，她身后放着小巧的竹篓，竹篓里盛满了刚采的莲子。

“你好啊。”

躲在莲叶下的小鱼想着此去龙门，也许从今以后再也见不到采莲姑娘了，心中闷闷，不知不觉间发出了一身声响，吓得采莲姑娘止住歌声，四下张望。

“我在这里。”

小鱼从莲叶下出来，圆润的脑袋半浮出湖水，金色的尾巴拍了拍水面，甩出一串晶莹剔透的水珠。

它还从来没有和凡人说过话，此时鼓足勇气和采莲姑娘说了话，欣喜之余也有些忐忑。

采莲姑娘惊奇地看着眼前金色的鱼，放下手里的船桨，蹲下身，轻声问：“你……是人，还是鬼？”

小鱼红着脸：“我……我是个妖怪。”

“哈哈。”采莲姑娘听了这个回答，非但不怕，反而笑了起来，“你好啊。”

小鱼痴痴地看着微笑的姑娘，心中生出别样不舍，不由得思索：跃了龙门成了神仙固然可以不用遭受天劫，可神仙不能与凡人相恋呀。

思及此，小鲤鱼又红了脸，采莲姑娘可真好看呀。

03

采莲姑娘看到小鱼呆头呆脑的样子，噗嗤一笑：“我叫阿莲，你呢，小金鱼？”

“我……我么？”小鱼不好意思地在水里转了个圈，“我好像还没有名字呢。”

阿莲蹲坐在小船上，饶有兴致地看着游得欢乐的金鱼，歪头想了想：“我看你呆头呆脑的，要不我就叫你小呆好了。”

“小……小呆？”这是个什么名字？小鲤鱼活了千年，还从来没有被人说自己呆呢，但见到阿莲灿烂的笑容，已经到喉咙的反驳的话语就被咽了下去，生生换成了：“好……好的。”

阿莲十分开心，拿起竹篓里的莲蓬剥了起来：“我小时候，老人们告诉我，这片湖里有会说话的金鱼，我还不相信呢，现在我可算是相信了。”

小金鱼在水里游来游去，尾巴调皮地不停拍打着水面，一串串圆润的水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老人们还说，采莲的时候要是遇到会说话的金鱼，那么她最近的心愿就一定会实现。”

讲到这里，阿莲突然忧伤起来，自言自语般地问：“你说，我的心愿会不会实现呢？”

小鲤鱼停下了拍水的动作，刚刚拍起的一串水珠顺着水波一排排荡漾开，又渐渐破碎不见。

“你……你有什么心愿呢？”

阿莲渐渐红了脸，想起了那个如玉少年，喃喃道：“燕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