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街

颍川大地，坐落着许多大大小小的沿公路两边分布的村落，多呈规则矩形分布，似乎也合乎华北平原上建筑群分布的特点。笔直的敞亮大油路像条黑腰带一样把沿途村子串起来，县城东南二三十里处的仓满村就是这条黑腰带的尾部。

要说这平原上的村子里哪里最热闹，当街自是头一个儿。何为当街？其实就是村子里油路十字相交处的敞亮地儿。村子里的不像城里，娱乐休闲场所丰富，而这位于村子中轴线上的当街，仗着自己宽阔平坦，自然就是村子里人群密集的地方。村里人也不像城里人，生活节奏快，活动丰富，他们大多面朝黄土背朝天在孕育自己肉体与灵魂的土地上平凡的生活。

当街热闹的时间段有那么几个。

一是早晨六点钟左右。因为夜生活匮乏，基本家家户户晚上八九点就搂着老婆孩子热炕头了，所以人们起来的也相对较早。这个时候，家里的女人大多起来做饭、打扫庭院，娃娃们还懒在床上做着不上学的梦，而男人们大多会聚集在当街胡侃瞎吹，聊天内容也没有啥规律限制，或聊农事，或聊工事，又或者哪个看了新闻的聊一下时政热点，我暂且为其取一雅称：“晨会”。一年四季，除了农忙时节，村子里大部分男人都会准时赴会，带着惺忪睡眼，或站立抱着膀子，或蹲下夹着烟头，还有一些男人胡子拉碴带着眼角屎就出来了，但没人在意这些，这可能是因为北方汉子的粗旷。整个晨会约摸儿持续一个时辰，大概到点儿晨会就会伴随着女人们喊男人吃饭的声腔慢慢结束。女人们喊男人吃饭的声腔也各有特色，嗓门大的，不见其人，声便入耳；嗓门小的或者比较腼腆的只要出现在男人的视线里，男人便自觉的知道到饭点儿该回家吃饭了。还有一种女人，自己懒得出去喊，便让娃娃去喊男人吃饭。在平原上闲暇的清晨，这种喊声伴随着鸟叫与浓稀不同的炊烟，或大或小，或高或低，空气里参杂了各种饭香，声味俱全，颇具画面。

二是中午，称“午会”结束了上午的忙碌，人们也会端着饭碗在当街蹲着吃饭，边吃边聊，仿佛这种做法能将田间地头的劳累驱散。由于下午还有农务，所以“午会”持续时间不久，约摸儿半小时，饭罢，如同白昼轰雷的鼾声在堂屋里此起彼伏。

三是晚上，称“晚会”村里人的晚饭时间相对有点儿早，有甚者下午五点钟便开始吃晚饭，大多数集中在六点左右。吃过晚饭，离睡觉仍有一段儿时间，这段时间如何打发？自然要在当街。女人们，或三个两个在村子里溜圈儿，或在当街跳舞，也有的抱着膀子和男人们聊天；男人们则像上午和白天一样胡侃瞎吹，偶尔也会调侃一下谁家的媳妇跳舞身体不协调如同木棍。也有人借着路灯微弱的灯光，在下面玩扑克；孩子们，成群结队地在当街玩捉迷藏等游戏，欢笑声，哭喊声“声声交映”。月亮越爬越高，路灯灯光渐渐变弱，舞动节奏悄悄放缓，哭笑声稀稀疏疏，千灯万盏慢慢熄灭。

这就是当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