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讨债的孩子（二）

吴明工作的是家不大的汽车维修店，开在稍偏的街道旁。这店算是个家族店 ，店里上班的除吴明外，就是老板一家三口，夫妇俩和他们二十出头的儿子。老板是个四十来岁身材高大略有发福的面容有些严肃的中年人，老板娘则是个身材苗条，打扮较时髦的风韵犹存的女人。

因老板娘性格开朗随和，比较有亲和力，琴同她蛮聊得来。有事去店里找儿子时，往往同她聊得不亦乐乎，聊到饭点时就顺便蹭个饭。

琴沉着脸，略有些激动地把这事告诉了他们夫妇俩，话尾还特意叮嘱他们不要说出去。

老板听后有些气愤地说：“让他出去，看他出去能混出啥名堂？吴明是没尝过外面的汤汤水水，他以为外面的钱有那么好赚呀？小胖（原先他店的店员）总比他会说吧，出店后如今混到送外卖的地步！”

琴应道：“是啊！大学生都难找到工作，他还以为外面遍地是黄金呢。他如果出去闯，我不望他赚钱，只求他能保住命回来就谢天谢地了。按说吴明不好高骛远，找个本分的女孩成个家也不难。虽然我们这边彩礼高，但我为他准备了十八万，我妈随礼最少出二万，我弟妹和他叔叔他们也会帮忙出些，不够就再借，又不是借不到。如果找得人家是独女的话，彩礼钱至少会带一部分回来。可他要女孩长得还好，又要自己谈。但他又谈出啥名堂？这么些年也没见他带过一个女孩回家。”

老板娘说：“你崽眼光高，要女孩长得漂亮，漂亮女孩看得上他吗？”

琴说：“是呀，就是好不容易娶进门，也不见得过得下去。瘦子就是个鲜明的例子，生了二个小孩，老婆还不是跑了。”

谈话间，住在店旁边小区的吴明奶奶来店里看孙子，听说了这事，也不住地唉声叹气：“他爸不听话，想不到崽也这么不听话。”

一听到提到五毒俱全的前夫，琴就气呼呼地说：“这是报应！他爸闻日骗别人，崽就闻日被人骗。”

怼得他奶奶立刻变了脸色，望着琴，难受地一句话也说不出。

琴知道气愤之下，口不择言，伤到了儿子奶奶，但她心里的悲苦又有谁能理解？

儿子迟迟没来店里，琴等得心里发焦，打电话催了几次，吴明要不说好多人，还在排队，要不电话占线。

店老板见此情形对琴说：“吴明做事没脑子，之前你应该跟着他去办就好。”

琴心里也在后悔，与其这样焦心地等着，还不如和他一起去办。

在等待中，琴表面上虽然和老板娘，店里的客户东拉西扯，谈笑风生，但心里却焦灼不安，挂念着那事办得怎样？

直到中午时分吴明才回来。

琴把他拉进店旁边小区的角落里，问他事办好了没？吴明说刚开户的卡不好注销，影响信誊，要过半年注销才好。上午跑了四家银行都这么说，所以就暂时把卡挂失了，挂失了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琴听了半信半疑，然后苦口婆心地劝他远离那些人，不要再跟他们来往了。

吴明却还执迷不悟：“我去他工地上做事又有什么关系？”

琴气得心口发冷，手脚冰凉，叫道：“他这人心术不正，你跟他在一起就会被他洗了脑，他以后还会挖坑让你跳。”

吴明在这家店工作这么多年，老板脾气不好，经常挨老板的责骂，他忍够了；再加上旁人也老对他说，趁年轻应该去外面闯闯，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他也明白这个社会是现实的，有钱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他太想赚大钱了，不想继续拿着这不多不少的工资，过着一眼就能看到头的生活。是以他固执地对他妈说：“反正我明年一定要出去，不跟他，也要去湖南，再怎样也不在这呆。”

以前琴对于吴明去外面打工是既不支持也不反对，毕竟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经此事后她现在坚决不同意，外面那么复杂，吴明这脑子，恐怕钱没赚到，还会把命搭上。儿子是她的命根子，万一儿子有事，叫她怎么活？故而听儿子这样说后怒不可遏地对他吼道：“你要出去，可以！把你娘一起带去，否则我不放心。我不想我辛辛苦苦养到二十来岁的崽被送了命。”

“好了，别紧说，快去吃饭。”吴明不耐烦道。

琴望着冥顽不灵的儿子，整个人陷入悲愤绝望中。虽然南方的深秋风和日丽，气候宜人，正午温暖的阳光倾泻在她身上，却还是驱赶不了她心中的寒意。

她空洞的目光越过儿子，怔怔地望着灰蒙蒙的天，心里悲沧地问道：“老天爷，我前世到底造了什么孽？前半辈子被前夫毁了，儿子成年后又这么不靠谱，难道后半辈子也没安心日子过？”

琴尽管气得发抖，但知道再说下去，此时的儿子也听不进去，只得狠狠地瞪了儿子一眼，如霜打的茄子一样转身朝店里走去。

午饭后，琴骑着电动车回家，经过一家工商银行，心内一动，把车停在银行门对面，径直朝银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