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的额吉
远方的额吉
文/高 旗
风越刮越猛，夹杂着飞雪的颗粒，抽打在脸上，很疼。
我与小杨各自背负着近20公斤的器材，踏着没膝的积雪，一步步艰难地在山路上前行。
在这零下近30度的气候里，我们感觉的不是寒冷，而是闷热。因为全身已经大汗淋淋了。我们都解开了皮大衣的扣子，任 凭 风 雪 扫荡，这 样 会 能 降降热汗带来的闷热，让身体清爽一些，疲劳会减少一些，脚步才能快一些……
就在早上6点多，部队刚刚起床不 久 ，连 长 来 到我们台里，对 我说:“高台长，有个紧急任务，派你和司机 杨 林 给五岔沟边 防 连 送电台和电源器材。你 俩 马上去吃饭，饭后就出发。”
原 来 ，昨天的一场暴风雪后，驻守五岔沟的边防连(哨所)与师战备值班室的无线 通信断断续续，初 步判断是电台发生了故障，师 部 指示通信营立即派人去给边防连送去备用电台。
情况紧急，我与小杨去炊事班匆忙地吃了点东西后，立 即 乘 着212军用吉普车出发了。
五岔沟边防连距师部驻地有80多公里，如果天气和路况正常，不到三个小时就能达到。
可是昨天的一场暴风雪，道路上有了较厚的积雪，给行车带来很大的不便。
此时，广柔的大地被漫天的风雪所笼罩。昔日绿茵般的大草原不见了，眼前所呈现的只是一片白色的苍茫。呼啸的寒风卷起雪粒儿，犹如浪花一波一波地涌动……这一切，不愧是对“风雪的边疆”一词的真实写照。
坐落在祖国边陲的阿尔山，它的顶峰上几乎是终年积雪。来自西伯利亚的冷空气流，频频地光顾阿尔山脉，越过山顶后，陡然下降，顺着索伦河谷，向科尔沁大草原的腹地扑面而来，形成一股奔流不息的季风，在这个地区前仆后继地刮着……
当地老乡风趣地形容这里:“一年才刮两次风，中间停三秒。”
在离边防连还有十多公里时，路上的积雪越来越深。最终，吉普车无法前行了，这车基本上是给误住了！
怎么办呢？我和小杨下了车，望着路上的厚厚的积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一下子犯了难。
我们四周张望起来。突然，我们发现在距路边不到2公里的地方，有个隐隐约约的蒙古包。我说:“小杨，你留下看车。我去那里看看，找找蒙族老乡，也许会有办法的。”
我步履蹒跚走了近40分钟，终于来到了蒙古包前。
毡房里有一位50多岁的蒙古族老大娘。我用刚学会的蒙语叫她一声:“额吉(蒙语:母亲的意思)。”她一看是解放军，马上露出笑容，热情地招呼我坐下，并倒上一碗热茶递给我。用不熟练的汉语说:“赶 快 地喝，赶快地喝。” 是 的，这大冷的天，喝一碗热茶可真暖身啊。
我 见 额 吉 懂 汉 语 ，就告诉她:“我们去前边有事情，往不远的山上送些东西。可车误在雪地里走不了。”
她一听，明白了:“有东西往山上送？不要紧的，我这儿有马，用马驮着嘛，就能送去的。”
额吉马上到毡房旁栓马桩上解下一匹马来，对 我 说 :“ 东 西 在哪里？”我指了指远处的吉普车。
她说:“上马吧！”只见她一纵身上了马，又伸手给我，让我抓住她的手，我另只手抓紧马䯃，身子一窜，也 轻 松 骑 在马背上了。额 吉说:“搂住我腰。”她 双 脚一夹马蹬，那马立刻奔跑起来……
我 们 把 器 材绑好，搭在马背上。额吉牵着马走在前面，我俩紧跟在马后……
离边防连不到一公里了。上山的路很陡，马是上不去的。于是，我们卸下器材，背在肩上，准备爬山。
我 对 额 吉 说 : “ 您 赶 快 回去吧。”额吉摇摇头说:“不，我在这里等你们。”我说:“天太冷，您还是回去吧！”额吉说:“等会天黑了，你们回来会迷路的！”
听额吉这么一说，我心里也没有底了，在风雪交加的黑夜，我们还是第一次到这里，是很难保准不迷路的。
于是，我们向额吉招招手，转身向山上爬去……
我们俩开始了艰难地向边防连移动。
离边防连越来越近了，我们气喘嘘嘘地一步步地谨慎前行，如果一旦摔倒，伤了自己是小事，要是把电台器材摔坏了，那可就前功尽弃了……
好 在 边 防 连的哨兵发现了我们。我们终于完成了任务。
天完全黑下来，可风雪并没有停下。
我们在边防连喝了热水，又吃了些压缩饼干。体力立刻恢复了。
连里派两个战士护送我们下了山。
我们顺着原路返回。
风雪更大了，飞 扬 起 的 雪面子，使能见度降到不足20米远。
我们大约走到与额吉分手的地方，便注意观察四周。可是，却不见额吉的影子……
我们这时慌了，真的找不到来时的方向了……
于是，我们边走边呼喊起来:“额吉——，我们在这里！……”
我和小杨相互左右手搭肩，并排走着，这 样 能 把 目 标显示大一些……我们边走边呼喊着。雪面子刮进嘴里，滋润了口腔，反 倒不愁口渴了……
突然，传来一声马的嘶叫……很快，有一个亮点在前晃动，一 定 是额吉在那里！
我 们 飞 快 地 向亮光奔跑！不料，双双摔得嘴啃雪……
我们一起扑向额吉，三人紧紧地拥在一起……
原来，我们走后，额吉想到:天黑后，能见度一定会低的。她就返回蒙古包，点着马灯来接我们……
我们和额吉紧紧地拥抱着……
可以说，这是我人生第一次产生出:与久别亲人重逢的感觉……
这就是:四十多年前，我在内蒙古边防部队服役时的一段经历……
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 就像发生在昨天一样。远方的额吉啊，时隔久远， 或 许 您 已在宁静的天堂里。可我真期望您仍健在。
无论岁月流逝多久，我都忘不了您那碗热茶的温暖和您在风雪中的身影，还有那盏闪亮的马灯……
远方的额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