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诗经之《葛生》——悼亡诗鼻祖

2018-12-09  本文已影响0人  日月藏光

《诗经·唐风·葛生》

葛生蒙楚 蔹蔓于野 予美亡此 谁与独处

葛生蒙棘 蔹蔓于域 予美亡此 谁与独息

角枕粲兮 锦衾烂兮 予美亡此 谁与独旦

夏之日 冬之夜 百岁之后 归於其居

冬之夜 夏之日 百岁之后 归於其室

晋献公是个狠角色,自他即位后就不停地开拓疆土,驱逐诸戎。史称其:“并国十七,服国三十八”。著名的三十六计之“假道伐虢”的典故,也是出自他这里。从历史发展的潮流看来,这为他的儿子晋文公日后成为春秋五霸之一奠定了很好的根基。而从他个人来看,自然也是一件很值得骄傲的事情。在旁人看来则认为献公打仗很狠,很喜欢战争的血腥和征服别国时的那种快感。

而对于晋国的人们来说,这一切就不是那么美好了。每一年都注定是一个悲伤的年份。因为国家常年战乱,征兵无数,可怜无定河边骨,全都收不回来。百姓大多战死,连农田都荒芜得无人耕种。可想而知,每天有多少堂老遗少在不断地恸哭悲泣。

那个时代有不少描写战争或反战思想的诗,最脍炙人口的有同出于诗经的《击鼓》篇,一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更是千古绝唱。这类题材的诗还有很多,可畏泛滥至极,从这一侧面也可看出那时候的世道战乱,多么恶劣。

《葛生》在这时候是作为一首悼亡诗出现,是妻为夫悼,悼念丈夫从军丧亡。《毛诗序》曰:“刺晋献公也,好攻战。则国人多丧。”至于它最初的原型已经是无从考据了。也许是女子的丈夫长时间地在外服役,已经很久没有关于他的任何消息了,而好不容易盼来音讯时,却是惊闻噩耗;又或是他已身被囚虏,归期无望;或者是早已尸陈沙场。反正就是再也没有回来的希望了。

“角枕”、“锦衾”都是指收殓死者时的用具。葛生是指葛藤。她望着葛藤披树,蔹草还蔓生于野园。角枕漆亮,棉被还粲然闪烁在一旁。不禁伤心泪落,物尤如此灿烂,良人却只能独栖于坟,顿感落寞凄凉。

《诗经评释》赞其“不仅知为悼亡之祖,亦悼亡诗之绝唱也”,称其为悼亡诗的开山之作。后世给予的评价也甚高,直言潘元不出此诗窠臼。指的是后世美男子潘安为其亡妻写过悼亡诗三首。其中“如彼翰林鸟,双栖一朝支;如彼游川鱼,比目中路析。”以鸟鱼的分崩离析比喻夫妻间的生离死别。以物喻人,愈显悲情。

再后来的元稹也写有遣悲怀三首,最具影响力的却是其《离思》:“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可以看出来潘元他俩人的文风都深受诗经《葛生》的影响。连两大著名文学家尚且如此,对其它后辈的影响更加无以复加,这就不难明白为何《葛生》评价之高了。

在读过的悼亡诗中,我个人最喜欢的也是这一篇。夏之日,冬之夜的深情,即使生死也无法隔绝。唯有长歌:百岁之后,归於其室!

诗人说的如此平静而笃定,从容得连死生都不再在意。不刻意的求死同亡,哭天喊地。而是明白自己的心意,不因且活人世而生变,即使百年后也仍与你同在。

我们大多数人年轻的时候,都钟情于轰轰烈烈,恸天喊地,恨不能同生共死的爱情。生不同衾死同穴,好像只有这样爱的深沉,才能表达出我的真爱。直至年岁稍长才领悟过来,还有一种真爱,是融入你的精神血肉,身心与共,不必执着于同生共死。

我可以像你仍活在我身边一样,照常地生活,看日升月落,花燃河山,岁月静安,甚至连同你的那份一起活下去。即使城楼月斜,夜深恍然时,你也与我同在。如《葛生》中的那个女子,冬夜漫漫,夏日灿灿,待到百年后再同穴而居,也没有什么不可。心中的挚爱也毫末未改。

多年后,金庸创造了一个角色,我认为算是男版的《葛生》了。每次念到葛生,我总会想起他,金庸笔下人设堪称完美的黄药师。在失去爱妻阿蘅后,他没有轻生,一边独自抚养爱女成年,一边矢志不渝地吹着那一曲为亡妻所谱的《碧海潮生》:

······

十年不得慕红颜 敢笑唐皇与杨妃

梦时抚琴商转徵 丁香愁肠枉自悲

梧桐故事漫嗟呀 细把云烟裁作纱

一处杜鹃悄无语 一处萧萧半白发

七月七日梦天桥 闻道君思寄桃花

若无鸿雁奉鱼书 还叫无常带句话

我于浊世间 君在黄泉下

······

世人未谙碧海意 尽道此潮最泱泱

不知潮起潮落间 碧海一曲为君飨

桃花飞殇哀往事 曲尽碧海尚彷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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