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偷驴（短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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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王二偷了邻居家的驴，赶到集市上卖了。于是王二被邻居告到了衙门。
堂上，王二跪在中央。
县太爷问：“驴可是你偷的？”
王二说：“是。”
“为啥要偷驴？”
“它闹得俺睡不着，邻居孔牛也不管管它的驴，就凭着它叫，嗯嗷～嗯嗷～”王二学着驴叫。
“行行，别叫了！”县太爷一拍惊堂木，一脸嫌弃。
旁观百姓偷着乐，大家都知道，王二的脑袋天生有点不灵光。
“孔牛不但不管驴，他还骂俺傻！”王二补充道，“俺虽然叫王二，可俺，不傻！”王二跪着，往地上拍了一掌。
哄笑。
“大胆！”县太爷怒喝。
王二低了眉眼，搓了搓手。
“卖驴得的银两呢？”县太爷问。
“吃了，吃酒了。”王二小声回答。
“吃啥酒花了一头驴的钱？”
“吃花酒，秀云说只要给她钱她就对俺好。”王二哝哝的说。
秀云是秀春楼的头牌，肤白貌美服务好。
哄笑，人群中有人问：“好上了么？”
王二低头不语。
“放肆！”又是一声惊堂木，县太爷问：“王二，你可识字？”
“俺不识字。”王二回答。
县太爷冲师爷使了个眼色，师爷心领神会。
县太爷说：“王二，既然你已认罪，就画押吧。”
王二画了押便被关入大牢，他暗暗庆幸，他觉着偷驴怎么也得挨上几大板子，没想到竟然没受皮肉之苦。
关王二的牢房里还关着两个彪形大汉，一个是络腮胡子，一个是光头。光头撇了一眼干瘦的王二，满眼不屑，鼻孔里哼出一声，问道：“咋进来的？”
“偷驴。”王二定睛看了看二人问：“你们咋进来的？”
“俺们兄弟俩揍了乔家那个王八儿子！”大胡子说。
原来这个乔家公子仗着家里有权有势无恶不作，天天闲逛到处惹事生非。前些日子，乔公子在观音庙外遇到一位姑娘，便心生歹意调戏侮辱。路过的郝氏兄弟俩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乔公子被打掉一颗牙，姑娘得救了，但郝氏兄弟被乔家告上衙门关入大牢。
王二正听得带劲儿，衙役来送饭，郝氏兄弟的是米汤馒头，可王二面前的却是一碗大肉一壶酒。王二纳闷心想：“难道有人来看俺，难不成是秀云？！”
只听衙役一句：“好好吃吧，最后一顿了……”
王二一惊，喊到：“等等，你别走，什么叫最后一顿？”
“呵呵，怎么，你还不知道？！明日午时，你就要被砍头喽。”
王二如五雷轰顶，跌坐在地上，他想都没想过，原来偷驴是要掉脑袋的大罪。
2
王二被吓得不轻，哪有心思吃饭，坐在地上发起呆来，他觉得不太对劲，可又说不出哪不对劲，他在心里埋怨他死去的爹娘：爹娘啊，你们咋从来没有跟俺讲过偷驴要被砍头呢！
埋怨完爹娘，他又有点想秀云，在堂上他没好意思说，其实秀云并没有和他好，原因很简单：钱不够。
那日，他进了秀春楼，一眼就看上了阳台上摇扇张望的秀云，他拎着那串卖驴的铜钱，直直向二楼奔去，没上几登却被老鸨拦住，听王二说要点秀云，又看看他手里的那串铜钱，老鸨笑说：“客官还是换别的姑娘吧，秀云是咱们秀春楼的头牌，这些钱怎么够？”
“这怎么行，俺一眼相中秀云，别的胭脂俗粉不及秀云一根头发！”王二语气坚定。
老鸨捂着嘴笑了：“既然客官只中意秀云，那这样吧，你这钱先放我这，你也知道，找秀云的公子多，你先放我这里排着队，等你攒够了钱再来不迟。”
“你这话可当真？”王二问。
“当真！我们只做生意，不找麻烦。”
“好！”王二把钱塞到老鸨手里，恋恋不舍地看了看楼上，然后转头离开了。
可是没想到，还没等攒够钱，脑袋却不保了。
王二想着委屈，长叹一口气，他想秀云，他还没攒够钱，他不想死。
大胡子看着王二，问：“兄弟，你不老实啊，偷驴咋能判死罪？”
王二看看大胡子，一脸颓相地说：“唉，要说呢，俺当初也不知道啊。”
看王二不说真话，郝氏兄弟也不再盘问，望着王二碗里的肉啃着自己的馒头，心里想着：此人别看又瘦又小，被判了死罪还不讲真话，想必此人有些来头。
而此时的王二却开始盘算起逃跑的计划，他还有钱压在老鸨那，还没见到秀云，他不能死。现在，只等夜深人静了……
3
王二想好了计划，便吃了碗里的肉，他没敢喝酒，他想：节骨眼儿上不能傻了，喝酒误事。于是，这壶酒被看牢的衙役收了，自然也就进了他们的肚子。
夜深人静，衙役酒后鼾声正响。王二开始悄悄行动了。
别看王二脑袋不灵光，但他有一个绝活——开锁。大概因为傻，王二总是轻信别人而被骗，爹娘从小就经常锁着他，怕他挨欺负也怕他闯祸。刚开始王二还能被锁住，可是有一次，被锁住的王二无聊，无意间捡起院子里的小棍，往锁孔里捅着玩，没想到几次之后锁竟然开了。
自此之后，王二对锁产生了兴趣。可他不做锁，只开锁，而且只开锁住自己的锁，别人家的锁他从来不开，因为他不知道开来何用。他偷孔牛家的驴纯属偶然，那天孔牛在家睡觉，院子并没上锁，他只是偷偷把驴牵走卖了。
所以王二身上永远都藏着一个开锁用的小铁钩。
于是，等衙役睡熟后，王二开始偷偷地撬锁。
王二捅了没几下，咔嗒一声，锁开了，王二小心翼翼地摘下锁，推开牢门。
王二以为无人知晓，可他撬锁的一幕被一直在装睡的大胡子看在眼里。
大胡子一边推光头一边小声说：“哥哥，哥哥，门开了……”
光头被推醒了，一愣，说：“啥，做梦吧？”
“不是，门真开了，不信你看。”大胡子耳语。
光头揉揉眼睛，只见牢门大开，王二正站在门外发愣。他一骨碌爬起来，悄声说：“这还愣着干嘛？走啊！”
推开牢门的王二有点懵，他盯着熟睡的衙役，思索着下一步的行动。突然身后窜出两人，他一吓，定睛一看，正是郝氏兄弟二人。
只见郝氏兄弟二话不说，拿了衙役的长枪，然后猛然给了熟睡的衙役一掌，衙役声都没吭一声便软绵绵倒下。兄弟二人提着枪冲在前面，一路打杀，冲将出去。王二跟着二人，左躲右闪，竟也连滚带爬地逃了出来。
一夜狂奔。
4
破庙内，一缕阳光穿透破烂的纸窗，王二在干草堆上醒来，身边还是郝氏兄弟二人，一切几与昨夜无二，只是身前多了一尊斑驳的泥菩萨。他突然忆起今日午时便是他大限之时，阳光渐白，恍如隔世。
兄弟二人也相继醒来。
“哥哥，咱们接下来去哪儿？”大胡子问光头。
光头想了想说：“家肯定是不能回了，咱们出城上山吧。”
“我，我跟你们一起。”王二接话。
“你愿意跟便跟，不过我们兄弟二人可帮不了你，你别给我们惹麻烦就行。”光头看了看王二说道。
“行！”王二一口答应。
“哥哥，这里离城门不远了，我先去探探路，你们先且在这里歇歇。”大胡子说。
“好，兄弟小心！”
一柱香的功夫，大胡子回来了。他慌慌张张推开庙门，见到二人就喊：“哥哥，不好了，乔家那个王八儿子死了！”
光头一瞪眼：“死了好啊，这有什么不好！”
“不是死了不好，”大胡子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他撇了一眼王二又看向光头：“哥哥且听我说，事情是这样的……”
原来王二出了破庙，直奔城门而去，刚走了没多远，就远远地看见城墙上贴着布告，布告上面赫然画着郝氏兄弟和王二的头像，大胡子一惊，环视四周，好在清早行人并不多。大胡子小心凑上前细细看去，头像旁边注着：“缉拿逃犯，此三人杀害乔家公子在逃。”
讲到这，郝氏兄弟一同看向王二，质问道：“那日，我兄弟二人只是打掉了乔公子一颗牙，这么说乔公子是你杀的？”
王二听得正热闹，被兄弟二人一问，又懵了，他缓了缓神，挪了两步凑过身去，睁大眼睛问道：“乔家公子是我杀的？”
兄弟二人以为王二这就是承认了，光头说道：“哈哈，想不到啊，人不可貌相，王兄实乃英雄也，为民除害啊！”
大胡子说：“王兄放心，我们兄弟二人定会保你出城，咱们一同上山投奔青龙帮！”
王二不皱着眉头，他想不明白，他只是偷了驴，可乔公子怎么就是他杀的呢？可是一听兄弟二人说保他出城，他觉得甚好，于是也就不再问，反正也想不明白，不如不想。
可现在画像都张贴出来了，要怎么出城呢？兄弟二人细细计划起来。王二看着身前的菩萨，扑通一声跪下，心中念到：“不知您是哪位菩萨，只求您保佑俺出城，待日后攒够钱回去，再见秀云一面。”
5
要想出城乔装打扮必不可少，大胡子剃光了脸，又把王二的头发剃光，然后用这些毛发给光头粘了一脸假胡子。
兄弟三人对视一番，果然有些效果。大胡子看着王二嘿嘿一乐：“哥哥，没想到头发对人的样貌有这么大的影响！”
光头拍了拍王二：“王兄放心，你我三人样貌已变三分，再制造一些混乱，定能平安出城。”
王二看着眼前略显陌生的二人点了点头。
制造的混乱便是放火。
大胡子推着柴草车，悄悄停放在城门不远处的墙角下。光头捏着一小截破庙里的剩香，趁守城门的官兵不备，将点燃的香扔入柴草堆。
不一会儿，火光渐起，一片混乱。官兵忙于救火，三人趁乱出了城门。望着身后熊熊大火，王二心想，终于不用今天死了，他顾不得前路如何，也不懂江湖规矩，只想能多活一天是一天吧。
三人长路跋涉，躲避着官兵，饿了就打野兔摘野果来吃，喝了就捧一捧清凉的河水，重获的自由让三人心情大好。
几日后，行至南山脚下，沿小路上山，渐入青龙帮地界。半山腰上，一山贼骑马拦住三人去路，此人双手提斧，目露凶光，喝到：“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钱！”
光头见了此人，笑到：“这就是了。”然后两步上前拱手道：“好汉，我等三人是来投奔青龙帮的。”
山贼一翻眼睛：“少来这套！俺管你来干嘛，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钱！”
“诶……”光头正欲辩解却被大胡子拦住，大胡子对山贼说道：“好汉，不知我三人过路要交多少银两。”
“还是你识相。一人一两银子！”山贼道。
光头一听，急了：“什么？去年我兄弟二人路过此地，二人一共才收一两银子！”
“废话少说！此路是我开，要收多少银两，自然我说了算。少一文钱都要问问我这斧头让不让过！”山贼举起板斧，斧刃寒光闪闪。
大胡子一听，拉了光头退后两步，耳语一番。
山贼不耐烦了，喝到：“到底有没有钱？”
“等等。”大胡子说罢，拖了王二上前，指着王二说：“不瞒好汉，这位王兄因杀了木都城乔家公子被判了死罪，乔家公子是木都城一纨绔子弟，无恶不作。我三人连夜逃狱出来，分文没有，愿投奔本帮，还望好汉引荐。”
一听王二杀了乔公子，山贼跳下马来：“你说什么？这个小个儿杀了乔家那个王八儿子？”
王二正欲解释，山贼一掌拍下来，躲闪已来不及，王二本能地闭上眼，没想到这一掌却拍在王二肩头，山贼笑道：“杀的好！三年前正因此人我才沦落至此啊！”
王二睁开眼睛，山贼一边让他上马，一边说：“请英雄上马，我带诸位去见帮主。”
6
青龙帮不大，二百人，占山为王。三人在山寨内见到了青龙帮吴帮主。
帮主见板斧带了三个陌生人进寨万分生气，厉声喝道：“特殊时期，本王叫你去巡山，你不好好巡山，为何带生人进寨？你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么？！”
板斧解释说：“帮主息怒，这位王兄杀了乔家公子前来投奔帮主，帮主可还记得，那乔家公子乃是我仇家。”
吴帮主看王二又瘦又小，不大相信王二杀了乔公子，他上下打量着王二问道：“你说你杀了乔公子，有何证据？”
“衙门有通缉布告。”正在王二不知如何作答时大胡子插嘴说道。
“呵呵，衙门？！衙门的话我不信，讲讲你是如何杀的吧。”吴帮主逼问。
“我，我偷了隔壁一匹毛驴，它吵得我睡不着觉……”王二哆哆嗦嗦说。
“嗯，然后呢？”吴帮主问。
“然后……”王二一时无语，事实上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帮主！帮主！大事不好了！”一个小贼跑了进来：“白虎帮大队人马杀过来了！”
“什么！？”吴帮主一惊：“来了多少人？”
“不，不清楚！估计全帮都来了！”
“糟糕！”
这白虎帮共近三百人，占领着旁边的山头。自从上个月起，两帮因抢夺地盘起了冲突。这年头傻子都知道只要占上地盘自然就能来钱，所以冲突愈演愈烈。这白虎帮全帮来犯这是要以死一决高下啊！
“只要是喘气的都抄家伙跟我上！”吴帮主下令，他指着郝氏兄弟道：“你们俩也一起！”
王二楞在原地，他还在想要怎么解释偷驴会杀了乔公子。
“你！”吴帮主冲王二喊道：“你给我看紧了后屋里的那个女人！”
不等王二应声，一众山贼已经涌出山寨前去应战。
世界突然安静了。
7
对了，王二突然想起，帮主让他看紧后屋的那个女人！他怯生生朝后屋走去。后屋大门从外面锁上了，王二遛到窗边，顺着铁栅栏的缝隙偷偷向里张望。
只见一个女人，身穿对襟红褂，坐在木板床上。女人发觉王二偷看，立刻转过头来直直盯着王二，眉宇间英气十足。
“你是何人？”女人问道。
“我是王二。帮主让我看紧你。”王二回答。
女人一笑，三分妩媚：“新来的吧？”
“今天刚来。”
“刚刚看着我的小贼去哪里了？”女人接着问。
“他们都出去打仗了，说什么白虎来犯，还有我的两个兄弟也一起去了。”
“什么！？”女人腾地从床上站立来，两步走至窗前：“你说白虎来犯？”
“嗯嗯。”王二点点头。王二看女人有几分姿色，心想这恐怕就是传说中的压寨夫人了。
“你别急，你男人应该没事的，他是帮主。”王二安慰道。
女人一愣，紧接着眼珠滴溜溜打了个转说：“兄弟，你放我出去！”
“这可不行！你出去干啥？我看这里最安全。你要是有什么闪失，你男人回来我可怎么交差啊！”王二顺势靠墙坐下。
“你放我出去，我给你银子，我会武功，我要去帮我夫君，他要是出了事儿，我也不好独活！”女人恳求道。
王二不应。
女人看求不管用便开始哭。王二最受不了女人哭，他觉得这声音比驴叫更让人难以忍受。
半个时辰过去了，女人居然还在哭，一边哭一边骂王二害她当寡妇。王二实在受不了了，突然捂着耳朵站起来，大喊一声：“别哭了，我放了你！”
一听王二这么说，女人立刻停止了哭声：“速去找钥匙！”
“不用！”说着王二掏出小铁钩，捅了几下，锁开了。
女人推开房门，对王二说：“多谢兄弟，我乃白虎帮的白帮主，如此战不死，定带银两来酬谢兄弟。”
说罢，女人策马扬鞭飞奔而去，王二望尘莫及。
放虎归山，青龙帮惨败，吴帮主战死，白虎帮收编残匪。
王二立功了。
白帮主兑现诺言，金银财宝任王二挑选，王二想了想只拿了十两银子，他估摸着这些够了。
一年后，经人打听到，关于乔公子的死衙门找了新的替死鬼糊弄了事，王二和郝氏兄弟二人的逃狱事件也不了了之，尘埃落定。
长出了新头发的王二回到木都城。
秀春楼内，王二找到老鸨，捧上银两：“一年前，我压了一贯钱在你这里，我想要见秀云姑娘，老鸨可还记得？”
老鸨细细打量了一下王二，说：“我想起来了，确有其事！公子请随我来吧。”
老鸨带路上了二楼，王二心跳加快，推开房门，烛光红帐，风光旖旎。
红帐内，苏苏绵绵一声：“公子请进。”
老鸨推了一把王二，转身出去，带上了房门。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