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爱之错》027

章节：羽化成蝶

肖林站在那边饶有趣味地看了好大一会，在短短十几分钟的时间内，那位垂钓者已经连着提了好几次钓竿，而且次次都不落空，钓上来的海鱼也并不大，约有半尺来长，但具体是何品种，肖林无从识得，问询之下，对方说这是海里的小黄鱼，但肖林细观其外形来，却又与曾在浙江舟山见过的小黄鱼有着明显的不同，海鱼品种，众多繁杂，肖林一时也没法弄清楚，为了不打扰人家继续海钓，他也就没好意思再细问下去，只是在边上默默地看着。

肖林吃不惯海鱼，总觉得入口时有一股难以忍受的海腥味，远没有在家乡从小吃到大的野生鲫鱼和昂刺鱼来得鲜美，肉嫩，当然吃海鱼也有好处，就是鱼刺少，除一根主骨外，不像淡水鱼，长那些多错综复杂的细刺，稍不留神，就要被卡住嗓子。当然昨晚总经理威廉特意宴请顾客的那顿盛宴，总经理自然是不会考虑肖林的口味和喜好，而是完全按照顾客的口味和喜好点了满满一大桌子丰盛的海货，鱼、蟹、虾、贝，生熟两吃，那是应有尽有，有很多海鲜肖林以前连见都没见过，更别说叫得上菜名。

宾主就坐之后，觥筹交错，顾客也甚是满意，就今天签署的项目又交流了许久，当然更多是互相吹捧和说些奉承的话，酒酣耳热之际，在座的李经理突然又把服务员招过来，他要借花献佛，非常强烈并诚恳地向威廉和肖林这两位从上海远道而来的客人，推荐一道非常特别的本地美味，海肠，记得这位李经理在描述这难得的天赐之物的时候，曾几度让肖林的唾液腺差点崩溃，口水如潮，估计那会只要一张嘴，肯定能再现飞流直下三千尺的奇观，而紧挨着肖林做的总经理则高声叫好，感谢李经理考虑周全，也怪自己点菜时疏忽大意了，差一点就错过这正当季、最肥美的人间极品。说完这席话，他甚至自罚白酒三杯，以显示他的诚意，不免让肖林越发好奇和期待，但等服务员真正把这道被夸上天的美味给端上桌之后，肖林也就品尝了几口，就再也不肯动筷子。在那一刻，肖林的脑海中居然突然蹦出这么一句经典的话来：不吃后悔，吃了更后悔！

当然还有更后悔的事，这顿丰盛的半生不熟的饕餮盛宴，还把肖林的肠胃给彻底吃坏了，半夜时分，肖林的肚子就发出阵阵咕噜咕噜的抗议声，并伴随着极其难忍的疼痛，把肖林从睡梦中直接疼醒，感觉事态严重的肖林并没有时间思考，床头灯也来不及开，从床上一跃而起，直奔卫生间而去，一泻千里，反复来回折腾多次，才有所缓解，但鼻子里，却始终有一股难闻的海鲜的腥臭味，挥之不去，包括此刻站在岸边看人海钓，尤其是看着那几条黄鱼，肖林的喉咙也要忍不住格鲁一下，还有几分想呕吐的意思，肖林也说不清到底是顾客推荐的特产，海肠的效果，还是那些蘸着芥末吃的生鱼片的功劳？也或许是正因为他没有喝那些高度白酒，才导致细菌在肖林的肠胃中失控的吧！

在岸边吹了一会凉爽的海风之后，在四周张望之时，肖林注意到周边已有几家海货摊也早早开了门，他便走过去想看看，摊位上都有哪些海货，但扑面而来的更严重的腥臭味，让他立刻又停住了脚步，倒是面前水桶里摆放的数只拳头大小的海螺吸引了他，突然他很想给同样没见过大海的王晓带一只活的大海螺回去，也让她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海螺，甚至他还在想，如果把这海螺壳贴在耳朵上，是不是就会和童话故事里说的那样，就可以天天听见大海的声音？肖林问店家这海螺的价格，店家说要五十元一只，并夸耀说这海螺绝对肉肥，做刺身最好不过了。待弄明白肖林不是为了吃，而是想要这海螺壳时，又说就算你不要肉只要海螺壳，那也是五十元，一分也不能少，貌似他在这里摆摊许多年，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见有顾客提出这样的要求，但他仍建议肖林买一个完整的活海螺带回去，既可以吃肉有可以看壳岂不更好，同时他也承诺，可以负责把海螺给打包好，确保肖林能顺利登上飞机。看着面前有些黝黑的海螺，虽然肖林觉得万分遗憾，但最终肖林还是放弃了，主要是他嫌贵，同时也真害怕，万一带着它上飞机时过不了安检那就真麻烦了，当然，如果店家愿意以十块或二十块的价钱肯卖一只的话，或许他就会毫不犹豫买下来。

这种讨价还价的事，肖林也没好意思说出口，怕被店家误会他是一大早来给他找茬的。犹豫许久，终究还是离开了。

后来肖林又去大连的大街上转了一圈，因时间尚早，那些大商场还没有开门，广场上、大街上也冷冷清清，更没有看见传闻中英姿飒爽的女骑警，这多少让肖林有些遗憾，但大连整洁干净的街道和上海完全不同风格的丘陵地貌，着实也让他新奇和兴奋好一阵子，唯一遗憾的，昨晚吃下的海货，此刻又在肚子中作祟，兴妖作怪，让肖林心生顾忌，不敢继续在大街上自由行走，于是他只能又急匆匆地返回到酒店，在花样繁多的自助早餐厅里，虽然满眼都是美食，可肖林却无福享受，简单地喝上一小碗小米粥之后，他就回房里躺着，直到中午时分，老板总经理威廉通知他可以出发去机场回上海了，他才起来。

细心的总经理威廉在返程的时候，他还是给第一次坐飞机的肖林刻意挑选了一个靠窗的座位，这样可以让肖林有机会再次全程俯视鸟瞰欣赏舷窗外油画一般的风景，看蔚蓝的天空，看朵朵白云飘，看白云投影到大海上，斑驳了一片褶皱的海面，一路上，肖林都几乎舍不得眨眼睛，尤其是看到导航地图显示飞机此刻正在肖林老家上空飞行的时候，他突然变得更加激动，几乎是把眼睛贴到舷窗上，努力想透过舷窗看清地面上的一切，但在万米高空，那是不可能的。

在那一刻，肖林突然想起在小说平凡的世界里，也有一个关于第一次坐飞机的情节，虽然他未曾想过要像书中所描写的那样，恨不得从飞机的窗口上扔下一只鞋，来告诉他家乡的父老乡亲，他此刻就在天上，就在他们的头顶上，但对于今后他的人生，肖林还是充满了期待，至少他觉得他的未来可期。

肖林敢这样想的勇气主要来源于刚才在机场贵宾室候机室里他和总经理威廉的谈话，总经理威廉已经和肖林达成共识：回去之后，立马升职肖林为高级工程师，月工资涨到三千二，并让他重点负责核心顾客，重点培养，跟着公司一起进步；当然这也不是重点，重点是公司并以人才引进的方式，立刻给肖林办理相关手续，正式落户上海。

很显然，总经理威廉对肖林的这趟大连之行是非常满意，才会让他如此迫不及待地为了能继续留住肖林继续工作五年，而做出这样重大的决定。

“肖林，你这是又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啊？”等肖林回到老家办理调档案、迁户口，去原来单位找领导签字盖章的时候，祁副总在办公室门前一见到他，就立马惊讶的叫出声来。

“啊，肖林可出息了，离开我们才几天，就要成为真正的上海人了！”以前曾管过肖林的女车间主任也围了上来，听说肖林回来是办手续迁户口，就七嘴八舌议论起来，夸张地在祁副总面前，毫不吝啬地赞扬起肖林年轻有为，敢闯敢干，前途无量，尤其是当她听肖林说他当前工资已经涨到三千多之后，那嘴巴就没法合拢了，惊讶到舌头就差要砸到地上，这个四位数，可是她这个干了几十年的国企老干部，想都不敢想过的天文数字。

2002年春，肖林羽化成蝶，正式落户上海，也终于摆脱打“黑工”的命运，距离他1999年从国企离职，到成为一个新上海人，花了整整三年时间。

肖林能如此快地落户上海，着实也让刘淑芳喜出望外，她倒不是和那车间主任一样，看中肖林以后的前途，而是她更在乎肖林这个新上海人的身份，她要肖林尽快把户头落在那套老公房里，之所以得快，就因为那个老破小区要拆迁的传闻，又和这刮起的春风一般，早又传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肖林一天不落户，她都要一天睡不着，心急火燎的刘淑芳那一阵子，几乎每天都要去居委街道打听消息，唯恐晚了一步，社区户口一旦冻结，肖林就会搭不上拆迁的顺风车，幸好，一切顺利，包括原来的老国企，也很很给力，在祁副总的亲自帮助下，不仅仅是那些需要签字盖章的文件，就算是肖林要调走的个人档案，他也都提前让专人整理好，只等上海的调令一到，就立刻发出。因此，肖林有关迁户口、调档案，落户上海，那绝对是以火箭般的速度在处理，一天都没耽搁，包括相关费用，共计二千六百元钱，也是总经理威廉给特批的，一分钱没让肖林出。

当然，肖林落户这件事也深深刺激到小雷和刘媛媛的神经，也引起他们更加严重的不安，为了防止已经落户的肖林会进一步抢占属于他们应得的利益，刘媛媛天天敲打和催促刘淑芳，让她签署有关老房子祖屋的遗嘱，刘淑芳被缠不过，只好在一次家庭会议上，当着众人的面，在小雷起草的那份遗嘱上签了字，按下鲜红的手指印，承诺老房子以后归刘媛媛所有，这事才彻底告一段落。 其实老房子给谁不给谁，肖林和王晓并没有在意，能把户口安置在老公房中，已经算是彻底解决肖林户口能挂在那的一个大难题了。

目前，摆在他们面前的最要紧的事，就是他俩的婚事，因为王晓又怀孕了。对于这次王晓的意外再怀孕，刘淑芳并无异议，而且居委方面也没觉得有问题，甚至还提前帮王晓办理了孕妇手册，只是他们也没忘记，千叮嘱万嘱咐刘淑芳，务必让肖林和王晓他们俩在小孩出生之前把结婚证领好，那一年，肖林28岁，王晓20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