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楝紫花开,春风仍还在
“春雨惊春清谷天”,明日清明节,是春三月的倒数第二个节气,春寒远遁,夏暑渐渐来。早春、仲春时节烂漫上下的树草,此刻都已一身朴素打扮——里外皆是一色的青绿。枝上还有花朵在盛开的,只有一些将在春夏之交挂果、初夏或八九月盛夏时分落果的果树,如龙眼,雅称桂圆,便是在蓬松绿叶间、青枝上缀着一簇簇黄色花朵。
桂圆花看着龙眼树上点缀的朵朵花,耳朵似乎又听见了鸟儿剥壳吃桂圆的欢乐叫声,舌尖上似乎泛起了晶莹剔透的桂圆肉带来的香甜,地上似乎铺满了圆滚滚如眼珠子般的黑色龙眼核。
但是,除了这些果树,难道山野烂漫就真的消失殆尽了吗?非也,只要愿意移视野外,就像我走出院门、来到屋后的水泥路边,就能看到一树紫中泛白、白里透紫的花,远看就像彩云在枝头上偷懒。
远观似云的苦楝花这种树,是本地土生种,唤作苦楝。无贵无贱,适应水土,有阳光雨露便能茁壮成长,也正是如此,苦楝树,在这边的野外环境中,比较司空见惯。但我想说,丝毫娇贵之气也不沾染的它,只要从小到大能够被好好打理,那么全然不失能成为一道美丽风景线的景观树。
说苦楝树可以作景观树,不仅是因为花朵粉细很好看,还因为苦楝树的整体形态也比较美观。苦楝的身形,不是木棉树那种直冲上天,也不像榕树那样枝丫乱窜。苦楝树的枝条,有着从粗到细的笔走龙蛇之姿,其中的叶子疏密有间。苦楝树的身影,既能与城市背景协调,也能与自然风光相衬,除了雪白的冬天,苦楝树长在任何地方都不会破坏原有的氛围,只会将原来的环境点缀得更加美丽、更加值得诗以歌之,就像今天路上看到的两棵:
与高楼相衬的苦楝树在蓝天白云高楼的背景中,煞是好看,可惜手机拍摄未能尽收它的美。说真的,水池边种上一颗苦楝树,待它花开满身,那时境,毫不逊色于杨柳依依、流水悠悠,全然是紫云晃影水清镜的幽美场景。置桌树下,沏一壶茶、读一本书,随光影撩动而思考,借朵朵落英回神,人间乐事便是如此。
苦楝花的瓣,和之前说过的杨桃花一样,都是细碎窄小的,洋洋洒洒飘落,均均匀匀铺满,像是一场风雪,触面不寒、手接不冷的风雪。花瓣面积小,受风面也就小,这让苦楝树下,落花如雪的如诗如画,既不可遇也不可求,只有退而求其次的星星点点,是扎根很稳的现实。苦楝落花,后者刚落,前者已作尘,那种相机拍摄也清晰可见的花铺满地,一直都等不到,只能拾一朵端详。
地上拾取的苦楝落花单独一朵的苦楝花,除了中心的一圈绒毛状的东西是明显的紫色外,花瓣上看不出丝毫的紫色,倒是白色很显然。抬头上看,簇簇相拥的苦楝花,明明有着鲜明的紫韵,何以单花一瓣却不见缕紫?这大概又是量质规律的生动演绎。微紫一缕不分明,万千微紫作彩云。
苦楝花,也让我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有些美丽,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同时,也理解了,为何无半点天然的人造景观,总是美不过旷野上的湖泊伴高树、群花相唱和;让人游不尽兴的园林山庄,无一不是巧借天工。
枝头上微紫鲜明的苦楝花在院子角落栽种一棵苦楝,待它身形高大后,借它的疏密相间的枝叶,作一把大伞,夏日里,不仅可遮阳纳凉,还能仰观白云松针图。是的,苦楝树的叶子,远远看起来就像是松叶,细细有光隙,而其身形本就和松树一样,有着虬龙般的枝干,如下图,我若不点明,你难道不会认为是一棵高大的松树吗?
仰观似松的高大苦楝树有花是景,无花有叶也是景;远处平看很美,近前仰观亦很美,正是如此,我才说苦楝树可作为造景的景观树。
对于苦楝树,欣赏它的紫白成粉的花朵、仰看如松针的叶子外,对于它的名字,也是一直很好奇,好奇为何带“苦”字?是生得苦,还是活得苦,抑或是有敢为人先的舌头品尝过它的汁液、它的果实?还是说它身上萦绕了一些死亡气息——常有人自挂于苦楝树。
算了,不去追究吧,知道太多反而稀释了苦楝花的美丽。
作为替春天收场的花,苦楝花没有那些大红大白大黄的花朵,那么色彩浓厚,花香也没那么粘稠,而这也加重了它被人忽视的程度。逛过不少风景区,和校园,记忆中只有一座怀抱小山麓的中学里,有一棵苦楝花被当做风景树,而其他大大小小的公园,都未曾见过。
苦楝树,明明好活,却不被多种,大概还是因为名字不好听,苦楝音似“苦怜”,不很吉利,人们都喜欢种寓意和名字都好听的花草,像发财树、金钱树、千子万孙等等。然而,好名怀名、吉意恶意,不过都是人在叫、在给罢了,就像前面的龙眼叫桂圆,也像荷花叫芙蓉,只要人愿意,苦楝树随时都能改头换面、庭庭院净植。
苦楝树没能像榕树一样,走进千家万户的庭院中,并不是因为背负了一个坏名,纯粹是人们不喜欢种在庭院里罢了。当然,此种现实,少不了洒扫庭除者的排斥、捡柴烧火者的贬低、养草卖花者的鄙夷……习惯形成于岁月长河,苦楝树的独自精彩也是形成于岁月长河,但就像独爱莲花的周敦颐一样,未来的我也可能会在某一天、种一棵陪伴我老去的苦楝树。
就让最后的几阵春风,吹得苦楝树更有生机,让它开花、让它生叶,白天撷取缕缕阳光作碎影,黑夜探取阵阵河风作窸窣,在意的眼,自会欣赏它的花叶和身形的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