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塞情缘

且说文姬正当妙龄，遭了匈奴左贤王掳去，强要纳做妻妾。文姬以名节自重，誓死不从。遂独居帐中，思念故土，久而成疾。

一夜正寝间，忽有汉地歌起，渺渺不绝，闻之有还乡之感。文姬揽衣出帐，寻声十余里，见一秀士抚琴而坐，衣带飘然，容貌甚伟。文姬与谈，言是汉室乐工，董卓之乱受掳于漠北，今已三载矣。

文姬闻言深恸，遂将身世以告。秀士言在朝时，常与父蔡邕品论乐理，今见其女，涕零不已，俯首以拜。文姬俯身扶之，二人相拥而泣，全不顾男女之别。

至夜阑，圆月高悬，树影参差。秀士当即要去，文姬扯其袖，欲留同宿。秀士曰:“今者吾等受制于人，不似在天朝快活。君可于每夜子时于帐外十里寻琴声，我即于彼处见也。”

文姬闻之，怏怏而去。

自是十余夜间，文姬聊备酒食，每往必见。二人相谈，彻夜长欢。

后一日，文姬复往，行十余里，不闻琴声。正怅然间，忽山头火起，马踏喧嚣。原是左贤王引军而来。文姬暗惊，及军至，见一人负琴缚于马上。文姬视之，正抚琴之秀士也。乃斥曰:“贤王乃英雄也，不思南下与曹魏争荣，而执一书生夜巡取乐，岂丈夫哉！”

贤王下马，拽秀士曰:“吾观此人，如风中之枯蒿，顾之不屑也。乃今擒之，实知汝等暗昧情深，深愧孤平素之爱。今当斩杀此贼，以雪夺爱之恨！”

文姬素得贤王之爱，然以其粗鄙，终不从也。今见事急，遂委身以求。贤王大喜，连夜放了秀士，逐还中原。文姬亦屈身于匈奴也。文姬既嫁，以身辱于胡常自恨之。十余年间做《悲愤诗》、《胡笳十八拍》以自抒，常击节而歌，慨然涕泣。

魏武在汉时尝与蔡邕交好。得文姬之诗，深痛悯之，乃遣使邀还。贤王惧魏武雄略，遂舍文姬。

文姬既出，行数日，见秋色萧条，雁阵零落，感极身世，痛哭不已。

问使者，乃故时和亲出塞之古道也。

行至一处，蒿草荒枯，蝉鸣凄厉。文姬神伤，下往视之。行不数步，忽失其路。唯前一冢，芳草萋萋，渺然有琴音缭绕。文姬和而歌，歌罢泣涕。见一男子衣带飘然，容貌甚伟。视之，正当年抚琴之秀士也，乃喜泣不已。便执手，共欲还汉。

未至身前，秀士振衣昂首，深长叹之。文姬怒曰:“前时吾救汝命，托身蛮寇。今既重逢，乃耻我为他人妇也！”

秀士指墓，掩袖泣曰:“汝若愿时，可随我同入此处也。”

文姬惊问，秀士泣而告曰:“前时贤王以你我私情，深为怨之。乃于途中暗设伏兵，欲屈杀我于此古道。幸得汉时昭君夫人显灵相救，命我长守此处，可与汝有重逢之日。今岁魏王强盛，吾遂托梦告汝归汉之心。今君已归，与吾重逢，吾无憾矣。”

文姬深感恸之，乃邀共归汉室。秀士曰:“吾于此处日夜念君，前日阳寿已尽。今化人形特来一见，平生之憾已去。然人鬼有别，君当早去，勿为牵念。”

言讫不见。文姬深懊悔之，便欲自刎。

忽闻空中人言:“父母宗族俱在汉家，飘零半生，不亲拜之，岂是孝哉！”

文姬感言，念其父亡久，曾无祭祀，遂驱车归汉。

临别，问其人，乃汉时宁胡阏氏王昭君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