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中师101班（6）

那个曾经写诗的少年

等着洗车，偶遇学生明，那时，他从朋友家出来，见我站在洗车店门前，他便走过来，一直陪我闲聊直到车洗好。

明是我的第一届学生，曾经是个写诗的少年，现在的工作是狱警，我们好久都没遇到了。

明：老师，你还在原来那里教书？

我：是的，一直都在那里。你呢？

明：我也还在原来那里。

我：工作忙吗？

明：上两天24小时，休两天，又上两天八小时。工作压力大呀！

我：你主要负责什么工作？

明：看着犯人干活。

我：有多少个犯人呐？他们主要干什么活？不是农活吧？

明：一个监狱有二三千犯人，分监区。不是干农活，主要是一些手工制作，由外面一些工厂联系的，比如小型变压器组装什么的。

我：觉得压力大怎么不想办法调一下工作呢？调到公安机关应该要好点吧？

明：公安机关不能调，不是一个系统，我们属于司法机关。

我：噢。那么考公务员呢？你考试挺厉害的，一定能行！

明：考公务员超龄了！

我：啊！你几岁了？

明：老师，我36岁了。

我：36！时间过得太快了，当初你来读师范的时候，才15岁吧？

明：是的，老师！师范毕业分到一个山村小学教书时我还不满18岁。

我：是啊……

明：还是你教我们那三年学到的东西多，汉语言文学，特别是写作，后来考公务员全用到了。老师，都是你当时教得好啊！

我：是你自己优秀，当时写作就很好。

明：刚在监狱工作那会儿，经常给犯人讲课，带着他们搞活动、写文章，我自己也写，投到一些省级刊物，都刊发了很多。现在没激情了。

我：你那也是做教育工作，只是面对的对象不一样，但是意义重大啊！要是能让一个犯人喜欢上阅读、写作，简直是为他的心灵点亮一盏灯！你的工作很有意义！

明：是的，老师！

……

我的车洗好了，洗车店老板把车钥匙递给我，明说他要去幼儿园接孩子，我们就此别过。

以前，只知道明是狱警，从没想过他的具体工作是做什么，似乎那也不是我所关心的。在我的记忆里，明一直是当初读中师时那个成绩好、诗写得好、字写得好、无忧无虑的少年，没想到现在，他在做的是这样一件责任和意义都十分重大的事情，我明明认识他二十一年了，却又仿佛刚刚认识了他。

在一张张青春飞扬的脸上，你能看出他们后来的命运吗？你知道他们后来即将从事什么工作？与什么样的人在一起呢？恐怕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吧。

韩寒说：“当大多数人都在关注你飞得高不高的时候，只有少数人关心你飞得累不累。”作为曾经的老师，我想我是那个关心你飞得累不累的人。

希望你过得快乐，累了就歇歇，压力大了就自我调节，希望你在沉重的现实中内心依然有诗歌……

后记：这篇文字写于2018年9月25日，当时是以日记的形式记在一篇长文里的，最近因为写关于101班的回忆文章，于是想到曾写过的这篇，尽管发现我们的对话中我还是像当年那个老师那样爱提问，而且问题似乎也有些生硬，但如今看来还是有细细的感动。感谢这些温暖的联结，像金屑般，在流逝的光阴里泛着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