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我的光
本文参加永冬泩双月征文第一期谁 散文
昨天是你的生日。
今天是你的忌日。
明天是清明节日。
让我怎么不想你？
今日雨雪交加，是我思念的泪。
你常给我们讲二十年前父亲过世时的场景，诉说着你的后悔。
那天只有你俩在家。大的三个孩子在上班，小点的我俩在上大学。父亲从一个卧室走到另外一间卧室，总共只有十米不到的距离？没想到却是天人永隔。你看着牙关紧咬的父亲却手足无措，连救心丹都喂不进去了……
你说，我咋就没早发现他心脏有问题呢？要不然是不是就能救他一命了？
你说，你爸啊，临走时还惦记他老姑娘呢……
你说，你爸啊，那么要面子的人，临走时衬裤上还打着补丁，他连一条像样的新衬裤都没有，说穿在里面谁能看见……
你说，你爸走时我兜里就几百块钱，多亏了邻居连问都没问我也不怕我还不起直接回家拿一千块钱给操办后事，咱可一辈子不能忘恩啊……
你看着家里的各个物品都能说出父亲生活的点点滴滴；你三天瘦得脱了相；你从此得了一个怪病，舌头七裂八半，没有唾液嘴巴总是干，眼睛干，身体似乎一下子没有了水分，像皲裂的大地……
当我从外地赶回来时，看见的只有满院子的人，可我一个也看不清他是谁，似乎都是模糊一片，嘈杂一片，只有哭得眼睛红肿的你，只有躺着的父亲……
你抱着我痛哭，“孩儿呀，你爸走了呀！他临走还念叨你呢呀！他再也回不来了呀！……”
迄今，我的耳边还回荡着你的哭泣……
父亲走了，天塌了，光暗了。
你没有工作，负责管家看娃；父亲是家里的顶梁柱，负责赚钱养家。
五个孩儿，四男一女，只有二个大娃成家了，还有仨孩子——三小子没对象，四小子五闺女都在上大学，咋养？！
有人劝你，再找一个人跟你一起撑住这个家吧！你摇头。你怕我们受伤害，你怕后爸不会真心对我们。
你咬紧牙，让孩子们该干啥还干啥，学还得照上，日子还得照样过。可钱从哪出？老大老二帮衬给的钱也不够呀！
父亲在世时盖了两个平房车库，靠租金赚取些许的费用。于是，你在黑咕隆咚的半夜还得去给平房车库炉子里添煤，平房不保暖，不能冻了人家的车，那是全家的生计来源。
春天，你养了四头猪，喂上一夏天，傍秋就能杀猪卖钱换学费；
你养了一窝又一窝鸡仔，长大了还能下蛋，还能卖溜达鸡赚钱；
你种了一大片地，自己的菜可以不用花钱买了，还能卖点土豆换钱……
于是，你在寒冬里用冻得红肿的手在猪槽子里挖猪食，不能浪费；
于是，满院子的鸡屎你得随时扫，不能让人笑话，人可以穷，可不能脏；
于是，三伏天你为了躲避白天的炙晒你凌晨四点钟在地里锄草；
就这样，我们大学毕业，成家，有了自己的娃。
就这样，我们慢慢长大，你也慢慢变老……
你用双手撑起了这片天，照亮了我们，却压弯了自己的腰。
满以为，从此后你可以不再受苦。
那一年，三哥病逝，你的世界又是一片黑暗。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没经历过的人，又怎会真的体悟得到！
你猝然间苍老。
你得了蛇盘疮，在脑袋上，头发里，耳朵里，腰间。那也是真的痛啊，你却不声不响地熬着。
你的背驼了。你说好像有盘大磨在压着你。是你心里的石头放不下啊！
你病了。光弱了。
一年后，你低烧不止。
你一直一个人居住，说跟儿女住不惯，其实你是不想给儿女添麻烦。
你一个人吃点退烧药，没用；
你一个人悄悄去小诊所，没用；
你一个人去找所谓的民间名中医，无效。
你还是天天发烧，每天都三十七八度。
你不得不告诉我们。
我第一次不听你的话，把你接回自己家，办理住院，做检查。当大夫把我单独一个人叫出去给我看检查结果时，我傻了……
这回，天真的塌了！
癌细胞已经从肺子转移到了脑子，骨头里。大夫训斥我们怎么发现得这么晚？怎么没注意到老人的状态不好？怎么不及时领老人就医？怎么不……
悔之晚矣！
半年，你坚持了半年。没有一天不发烧，没有一天不疼，可你没有一次抱怨过，哭诉过，你在我们面前一直在笑。后来杜冷丁已经没有效果了，你瘦得皮包骨一样，你不说疼，只说，床有点硬，硌得慌……
你没问过自己是什么病，当外地的各个亲人先后来看望你时，你已经心知肚明了。
你冷静地安排着自己的身后事：
你说，你还攒了几万元钱，先把治病的钱还上，尽量不给儿女留债务，实在不够了，那就没办法了。
你说，亏欠你姑娘了，请了半年假陪护你照顾我你，借你姑娘光了——其实你不知道，你姑娘我有多后悔多后悔多后悔没能早点接你回家……
你说，你的各个孩子都是孝顺的，你是有福气的人……
你走了，就那么清醒地走了。还问问几点了……
从此，我的世界不再有光。
昨夜，你知道我心系你，又担忧娃，你入我梦里。
还是从前那般笑意盈盈，云淡风轻。似乎没有能压垮你的事。你笑着安慰我：“娃考大学也好，考研也好，你能做的，就是给他把握方向。本该年轻人撞的南墙，谁也替不了。不是大是大非的问题，就让他们走自己的路吧！”是呀，从小到大，你给我们的，就是指路的明灯，你是我的阳光，给我希望和光明。
今天又是雨雪交加的一天。跟你走的那天一样。
七年了。我从没有跟别人提起过你，我不敢说，我说不出来。满心满眼都是泪。
今夜，你还能入我梦里吗？我有好多好多的话要对你说，我有好多好多的事要问你，需要你给我指路。
你说：“路在心里，心里有光，看到的就是善；心里有爱，留给别人的就是暖；心里有希望，就会不断向前……”
我的光，其实一直都在，在天上，在我心里。
我没有一天不想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