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爱已成往事
当爱已成往事
昨天晚上接到清欢的电话，她说她约了心理医生，问我能不能陪她去。我当然愿意，我与清欢认识了二十年，她想做什么事我当然都要陪在她身边的。尤其是现在她主动要求去看心理医生。
清欢的病并不严重，她的病无非两个字，楚樾。
清欢遇到楚樾那年十三岁，初一。
我和清欢自小一起长大，她是家里的第一个孩子，千疼万宠，一直被捧在掌心长大。清欢自小长得聪明伶俐，成绩又好，一直是别人家的孩子。我妈妈总说清欢是个有福气的孩子，笑起来格外好看。我想，如果没有遇到楚樾，大概清欢永远都会是那个笑起来温和明媚的别人家的孩子。
关于清欢和楚樾，是恶俗又浪漫的同桌的你的故事。
在遇到楚樾之前，清欢是老师家长眼里的乖乖女，成绩总在前几名，座位总在第一排，上课的时候背总是挺得很直，扎一个简单的马尾，笑起来有浅浅的梨涡。楚樾呢，带着大大的眼镜，顶着招摇的黄发，坐在教室倒数第二排，当然成绩也在成绩单的最后几个，家境不错，有几个称兄道弟的狐朋狗友。
后来老师说要共同进步，再后来楚樾坐到了清欢的旁边，就这样楚樾成了清欢的同桌。清欢是不喜欢楚樾的，可是她并不是那种会去攻击别人的姑娘，她只有沉默。楚樾大多数是不在的，就算在也只是睡觉。两个人一直相安无事。
清欢自小体弱多病，又是被家人捧在掌心长大的，体育课的800米对清欢来说犹如噩梦。可是她生性要强，硬是坚持跑完了全程，跑完以后就再也站不起来，我看着她煞白的脸就去她口袋里翻巧克力。清欢低血糖，自小口袋里便常备巧克力，可是今天没有。清欢说今天忘记带了，体育老师让我带清欢去医务室。可是我刚站起来去扶清欢的时候却被一个身影隔开，是楚樾。
他说我带她去吧。
清欢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
后来清欢告诉我，楚樾站在她面前的那一刻她就爱上了他。大概是那天的阳光太好，大概是那天的楚樾穿了白衬衫，大概那天她注定要爱上他的，爱情本来就是没有道理可讲的。清欢说，那一刻的楚樾像一个盖世英雄，只是这个盖世英雄最后做了别人的齐天大圣。当然这都是后话。
自那次体育课以后，楚樾的口袋里多了巧克力，在教室的时间多了起来，一头乱发也剪的妥帖，戴上眼镜竟然显得斯文干净。清欢说，楚樾好像没有那么讨厌了，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嘴角有浅浅的笑，或许她自己也没发现。我想，清欢大概是遇到了爱情，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很多年后我觉得大概是不幸的。
楚樾喜欢清欢这件事早就不是秘密，他看向清欢的眼神浓烈又炙热。他的朋友都说楚樾像是发情的猫。可是楚樾一直没有告诉清欢，他说清欢总是要做他的女朋友的，不过不是现在。大概那个时候的楚樾也是真的很喜欢清欢吧，只是后来单纯的喜欢比不上原始的欲望。楚樾暗恋了清欢一整个初中时代，他不知道，清欢也是一样。
清欢和楚樾最终还是赶了回早恋的潮流。那个时候的他们大概都没想到很多年后会形同陌路。高一的时候清欢和楚樾不在一个班，两个人为了见面清欢骗她妈说所在的值日组被罚了打扫卫生一周，就这样清欢就被罚了高一的一整个冬天。我想，那应该是清欢活到十五岁撒的最大的谎。
每天早晨楚樾都会去清欢家小区门口接她，清欢坐在楚樾的单车后面，轻轻扯着楚樾的衣角。清欢说，那个时候觉得世界上最舒服的地方大概就是楚樾的单车后座。当年的清欢谈起楚樾，眼睛里好像有星星，可是后来清欢的眼睛里除了淡漠什么也没有了。
我以为清欢会改变楚樾，可是被改变的却是清欢。清欢一直是个有原则又冷静自持的姑娘，可是这些年为了楚樾她没了原则也没了骄傲。她跟楚樾去逃课，泡网吧，撒谎晚归，去见楚樾的狐朋狗友，她说，她不喜欢这样，可是为了楚樾她愿意。恋爱中的女生大概都没有智商，一向冷静骄傲的清欢也没能例外。高中三年，她和楚樾分分合合，每次争吵都以楚樾死皮赖脸的道歉和她无可奈何的原谅结束。她说，她真的不能没有楚樾。大概在爱情里，输的永远都是放不下的那个。
所有的纵容和退让在她看到学校公告栏上看到开除楚樾的处分结束。楚樾和沈知秋的关系在学校传了很久，清欢始终不信，或者她选择不信。直到楚樾在酒吧为了沈知秋将人打到住院，警车开到学校的那一刻，清欢是没法不信的。
楚樾被警察带走的时候，清欢站在旁边，楚樾对清欢用口型说了两个字，别怕。那是楚樾对清欢说的最后两个字，自那以后，清欢和楚樾再也没说过一句话。
楚樾家境不错，最后他爸用了钱和家里的关系让那件事不了了之。可是楚樾却没有回到学校，沈知秋也没有。
关于楚樾和沈知秋的处分自是写的隐晦，可是楚樾和沈知秋在距离高考两个月前一起离开了学校这件事早就传的甚嚣尘土。大概三点一线的生活太过枯燥无味，八卦成了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这一次清欢出奇的平静，她没有崩溃，没有大哭，也没有去找楚樾，她只说了一句话，阿卿，原来楚樾他真的不爱我了。那一刻的清欢，好像被抽掉了所有的灵魂，只剩一副躯壳。
至于楚樾，他再也没有找过清欢，只给清欢发了一条短信，五个字可是清欢留了八年。他说，清欢，对不起。他什么也没有解释，我想他大概也没有什么好说，毕竟他背叛了清欢这件事是真的。
楚樾的离开并没有对清欢造成什么影响，她还是如愿考上了A大中文系。后来的清欢变得沉默寡言，笑起来只有淡漠疏离，早就没了当年的温和明媚。
我第一次看到清欢抽烟是在她房间的阳台，她穿着宽大的T恤，散着一头长发，我看着那火星在她指尖一明一灭，像个孤独的游魂。那一刻我是震惊的，可是看她抽烟的姿势大概有一段时间了，她终究放不下楚樾。我唤了一声清欢，她回过头说，阿卿，是不是当年的我太无趣了，所以楚樾才会离开。她的眼睛里没有星星也没有光，像是一潭死水。我很想念当年笑起来温和明媚的那个姑娘，可是我想她大概不会再回来了。她不知道当年的她是多少人的梦想，可是她只选择了楚樾。
清欢是个文艺处女座任性又偏执，她既然认定了楚樾，便再也没有别人。清欢自小就是人群的焦点，上了大学更是不乏追求者，可是她自己走不出来，谁也牵不起她的手。
唯一一次，她给我打电话说有一个学长，她觉得挺好的，或许可以试一试。我很开心，打趣让她发照片让我看看是哪个英雄能收了她。可是看到照片的那一刻，我想清欢这一生或许都逃不过楚樾这个名字。照片上的人，有和楚樾一样的眼睛，戴着楚樾代表性的眼镜，只是看起来比楚樾温和稳重。我问清欢，你爱他吗。
清欢说，阿卿，你知道我哪里还有爱人的能力。
后来清欢并没有和那个学长在一起，至于原因是清欢在那个学长试图牵她手的时候，清欢逃走了。我第一次提出带清欢去看心理医生，清欢自然是拒绝的，她坚持自己没病，或许她自己并不想走出来。我说，清欢，我们忘了他好不好，他实在配不上你。清欢笑了，眼睛里全是淡漠，她说，阿卿，我早就忘了他。清欢怎么可能忘了楚樾，至少在我提起他的时候，清欢很自然就想起了楚樾。
楚樾结婚的前一晚我接到了他的电话，大概是喝多了，有些语无伦次。他说，路卿，我知道我对不起清欢，可是，我爱她是真的，这么多年我真的只爱过她一个人。我明天就要结婚了，你别告诉她，你帮我带一句话，陈寻最爱的是方茴。楚樾挂电话的时候我听到了他的哽咽，或许是他不愿困于婚姻的牢笼，又或许他知道他真的失去了清欢，大概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我自然没有帮楚樾带话，清欢不该和他再有任何瓜葛。当年我们一起偷偷看九夜茴的《匆匆那年》，那个时候还没有被拍成网剧。也没有被拍成电影。关于陈寻最爱谁这个问题我们争论了好久，清欢坚持陈寻最爱的是沈晓棠，毕竟他为了沈晓棠放弃了方茴，她说能放弃的都不是最爱。楚樾没有说话，大概那个时候他就认识了沈知秋。
陈寻为了沈晓棠放弃了方茴，楚樾为了沈知秋放弃了清欢，他们有了红玫瑰又放弃不了白月光，这个世界上哪有这样好的事情。
后来《匆匆那年》被拍成了网剧和电影，清欢说，你看，无论在书里，剧里，电影里，陈寻都没有和方茴在一起。大概，他们真的没有那么相爱。她变得悲观消极，甚至阴郁偏执，我很心疼她可是我无能为力。
对于楚樾爱清欢这件事，或许是真的，毕竟当年是他让清欢活的温暖生动，可是也是他，将清欢变成了现在这样的行尸走肉。人生本来就没有道理可讲。
后来，楚樾结了婚，新娘不是沈知秋，也有了孩子，听说长的很像楚樾。不知是巧合还是天意，楚樾儿子的生日和清欢是同一天，大概楚樾这一生也不能忘记清欢了。周围的人都说楚樾现在和当年判若两人，是个好丈夫好爸爸，大概他也忘了清欢。
清欢却守着她和楚樾的回忆，画地为牢，囿于囹圄。她总说，自小被家人捧在掌心，遇到楚樾，她才知道什么叫做爱而不得，她不后悔遇到楚樾，毕竟楚樾带给她的笑容比眼泪多。或许楚樾对于清欢的意义，作为局外人的我永远也无法理解。
清欢最爱的一首歌是当爱已成往事，是张国荣的。她一直是个长情的人，哥哥去世这么多年，她依然每年都会悼念他，这首歌一直是她最爱的一首，没有变过 。就像楚樾一直是她最爱的人，也没有变过。可是昨天晚上，她说，她早就明白，如果当年真的相爱，楚樾又怎么会放弃，她等不来楚樾了，他早就不是她的英雄。
我很庆幸，清欢愿意放下楚樾，幸好一切都还来得及，她该在阳光下，在风雨里，她会遇到给她撑伞的人，她会等到带她回家的的人。
至于楚樾，希望清欢再也不要想起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