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窄门世途》中卷第十章 2
作者：以琳
小云父亲走了，雷家可是炸开了锅。春生刚走进门，父亲就从脚上脱下鞋子，朝春生劈头盖脸地打过来。
“你这个孽障，干下这种败坏门风的事，我老雷家几时出过你这样的不肖子，你给我跪下。”
“我到底怎么了？我没做错什么事啊！”
春生一面躲着父亲的鞋底，一面辩解着，春生的母亲使劲扯着丈夫的胳膊。
“你这个老头子，你先问清楚再打也不迟啊。”
“你还不认帐，你今天给我说清楚，尤家小云的肚子是怎么回事？”
“小云的肚子，小云的肚子怎么了？”
“还给我装蒜，小云怀上你的崽了！”
“你说什么？这不可能呀，我没有……”
“嘿，这混小子竟然不认帐了。人家的老子都找上门来了，难道还能有假？”
“不，这根本不可能！我去问她。”
莫名其妙的雷春生冲出门去，一路狂奔到了小云家门口。此时小云的父亲才刚刚进门，苏小妹插了门正往屋里走，身后就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她又返回去问：
“谁啊？”
“婶子，是我，春生。”
“这么晚了，有事吗？”
苏小妹一边开门一边问。
“我找小云说点事。”
春生一边往进走一边答，也不和苏小妹多说什么，就径直朝厢房跑去，也不敲门就直接推门进去了。
小云正跪在炕上扫炕铺被子，看见春生突然闯进来吓了一跳。
“你……”
不等小云开口，春生一把攥住小云的胳膊。
“告诉我，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怎么回事？”
小云惊恐地看着春生愤怒的眼睛，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我，我……”
“告诉我，他是谁？是谁？”
这时，苏小妹夫妻俩也跟着进来了，看着眼前的情景大吃一惊，难道说这孩子不是雷春生的吗？
“春生你听我说，我，我……
“你告诉我，他是谁？你为什么要瞒着我，还要让我来背这个黑锅。你可是拒绝了我的呀！”
雷春生泪流满面地摇晃着小云的胳膊。小云也是满脸的泪水和委屈，她也说不清楚这一切都是怎么发生的。面对痛苦的春生，她实在不知该怎样解释这一切。
小云的父亲看着这情景，已经是气得浑身发抖，原以为这孩子是春生的，想着商量赶快把事办了也就遮丑了，万万没想到女儿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来，他想到在雷家面前丢了这么大一个人，这老脸可往哪儿搁啊！看着眼前这个败坏门风的女儿，他气急败坏地伸手狠狠抽了女儿一记耳光，摔门走了。
苏小妹也是暗暗吃了一惊，但她不能像丈夫那样一走了之，便劝阻春生。
“春生啊，这样吧，你先回去，让我来慢慢问，如果我们家小云真做了对不住你的事，要杀要剐任由你，婶子绝不拦着。”
“婶子，我……哎！”
春生叹一口气出去了。苏小妹走到炕前，帮女儿铺好了被子，蹬了脚上的鞋，上炕坐在女儿的身边。小云捂着脸呜呜地哭着，苏小妹拉过女儿的手，替女儿擦着眼泪。
“小云，别哭了，哭也没有用，你得告诉妈妈，这孩子究竟是谁的，妈妈去跟他说，他不能就这样摔手不管的。”
小云扑在妈妈的怀里哭得更伤心了。
“妈妈，我，我说不清啊！呜……呜……”
苏小妹心头一惊，该不会是被人欺负的。
“是不是被谁欺负了，快告诉妈妈。”
“是梦，梦里……”
梦？梦里怎么会是真的呢？好奇怪，竟有这种事，肯定是晚上有人趁她熟睡时干的。
“是谁，是谁你看清了吗？”
小云委屈地摇摇头，她实在是说不清楚那个奇怪的梦，苏小妹几乎已经确定小云是被人欺负了。
“好了，不哭了，妈妈今天陪你睡，去洗把脸睡吧。”
苏小妹跳下炕走出门去，一轮满月照得院子里雪白雪白的，一颗忐忑不安的心踏实了许多，她在院子里四处看了看，又检查了一下大门看是否插好了。看着没什么事便走进堂屋去对丈夫说自己陪女儿睡，让他关好门。她回到女儿的厢房掩好了门，陪女儿躺在厢房的炕上，心里奔涌起万丈巨涛，痛苦的往事又不由得蹿上心头，煎熬得她心如刀绞。
不知命运究竟是什么东西，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上天要如此惩罚我？是谁让我正爬在杏树上时来了初潮，又偏巧让两个同在树上的伙伴全都看在眼里？上天你要如此毁掉我们的友谊，让一切都这样尴尬的结束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在他的心里埋下欲望的种子，让他这么多年来一直纠缠不休？梁富财啊梁富财，如今这报应终于落在了你女儿的头上！真是报应啊，上天啊，你为什么不报应我？却让无辜的孩子承受这样的痛苦，如今我该怎么办呢？我该怎样解决这个天大的难题呢？不行，我得告诉梁富财，让他想想办法，他才是小云的生身父亲啊。对，明天就去找他，他总会有办法的。
苏小妹从一团乱麻中理出了这样一个不是头绪的头绪，在这个被强暴所生的女儿身上，她已经习惯于依赖那个强暴了她的人了。然而睡在她身边的女儿小云却是没有任何人可以指望和依靠了，她说不清楚自己在梦中的遭遇，也无法解释一个奇异的梦境和她肚子里生命的直接关系，这一切就像是太虚幻境，让她神情恍惚，无力分辨现实与梦境、虚幻和实有。她感到恐惧，感到一种深深的虚无的空虚正阴沉沉地漫过她的身体，裹挟了她的灵魂，吞噬了她的生命。
窗外明亮的月光洒在这一对各怀心思的母女身上，在母亲看来是一丝安慰，又似乎预示着一线希望，她把脸朝向月亮，在熠熠银光里进入了梦乡。但在女儿，这轮明亮的满月就像一个神秘的梦魇，挂在遥远的天穹，洒下许多她无从知道但又无可逃避的神秘梦境，它让她感到恐惧，又让她一颗怀春的少女的心莫名地萌动。她战战兢兢地转过身去，把那一片神秘的月光抛在背后，脸上挂着无助的泪水在黑暗中轻轻缀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