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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狗

2017-12-03  本文已影响1045人  顾北城i
文/顾北城

中国有句古话叫“关门打狗”,嘀咕说他不喜欢这句话,觉得贬低了他的种族。

“我们种族虽然不高贵,但也不低贱。”嘀咕这样说。

嘀咕是一只不同寻常的宠物犬,之所以不同寻常,是因为他会说人话。

我遇到嘀咕的时候,他正在街头流浪,毛发又脏又乱,和我在宠物店里见到的其他宠物狗截然不同。

第一次遇见,他站在天桥上往下看,晚风吹在身上,身边行人来来往往,而天桥下车流不息,嘀咕像个落魄的流浪诗人,倔强地望着这座繁华的大都市。

我从书包里掏出一根火腿肠放在地上。

“你在等你的主人吗?”我问他。

“不,我没有主人。”

嘀咕的声音有拒人于千里的味道,他似乎对“主人”这两个字有些排斥。

我蹲下身子,想摸他的头。谁知他畏惧地看着我,身子不断地往后缩着。

我尝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于是作罢,转身准备离开。

在我快下天桥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我看见他弓着身子,正将头伏在地上,试探性地用鼻子在我刚刚扔的那根香肠上小心翼翼地嗅着。

那年我大一,还是个刚刚踏入大学校门的小菜鸟。

那年嘀咕3岁,已经在外面流浪了两个多月。

再次遇到嘀咕是在百货广场的草坪上,他蜷缩着身子,躺在地上晒太阳,身上的白色毛发已经被不知名的污渍染成了黑色,脏兮兮地。他看起来真是又苍老又疲倦。

那时我正在酒店实习,每天起早贪黑,工资薪酬少得可怜,由于那段时间妹妹生病住院,每天除了上班还要去医院照顾她,整个人忙得像个陀螺一样,不停地转着。

我去附近的便利店里买了两根香肠给嘀咕。

他懒洋洋地看了一眼,说:“你没必要施舍我,我虽然只是一条流浪狗,但我不需要别人同情。”

依然冷漠,却不再拒人于千里。

我说:“我不是同情你,只是看到你,让我忍不住想起了多多。”

“对了,忘了和你说,多多是我妹妹的小伙伴,它是一条泰迪犬,我妹妹养了它五年。可是一个月前它失踪了,我妹妹很伤心,我们不知道它在哪儿,现在过得怎么样,但是我妹妹真的很想它。就在前些日子,我妹妹突然生病住院了,医生说,她可能熬不过这个冬天了。如果有一天,你遇到多多,记得跟它说,我妹妹很想它。”

想到生病在床的妹妹,我突然有些难过。

“好,如果有一天我遇到它,一定会跟它说的。”嘀咕抬起头,这回他答应得很干脆。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妹妹的病越来越严重,她时常发高烧说梦话,觉得自己对不起多多。

“如果当初我多留点神,它就不会走丢了。”她躺在医院病床上输液,想到多多,脸色一下子暗淡起来,又低头自怨自艾着。

深冬即将来临之前,我再一次见到了嘀咕。

那是一个寒冷的夜晚,我下班骑自行车回家,路过人民路,看到嘀咕蜷缩在路灯下瑟瑟发抖,他虚弱得像一团棉絮,一阵风就能带走。

我去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一瓶矿泉水和几根香肠喂他。

嘀咕感激地看了我一眼,说了一声谢谢,便低头狼吞虎咽起来,看来是真饿了。

在嘀咕埋头吃东西的时候,我看见他的前腿上有几道伤口,伤口不大,却很深,隐隐还有血渗出来。

“你被人打了?”我问他。

嘀咕抬头,“不是人打的,抢食物的时候,被几条野狗咬了,你知道的,我只是一条宠物犬,抢不过他们。”

“那你被人打过吗?”我又问。

这下嘀咕沉默了很长时间,才长长地叹了口气,说:“怎么没被打过,人类的动手能力可比我们狗强多了。”

嘀咕说,他是在一个下雪天生下来的,由于毛发雪白而光滑,被卖了个好价钱。

主人是一位年轻人,刚毕业没多久,在杂乱的群租房里租了一个几十平米的小单间,嘀咕就生活在那里。

年轻人平时上班很忙,没时间管嘀咕,就把它锁在笼子里,偶尔会带他去小区附近的广场上遛。

年轻人没谈恋爱之前对嘀咕很好,每天陪他玩,喂他好吃的,后来谈了对象后一切都变了。

年轻人的生活开始变得愈发忙碌起来,上班,约会,陪女朋友,很少有时间照顾嘀咕,有时候年轻人约会回家晚了,嘀咕就饿着肚子一整天。

有一次年轻人跟女朋友吵架,心情不好,嘀咕在笼子里饿得直叫,年轻人暴躁地打开笼子,揪着嘀咕就是一顿毒打,然后狠狠地一脚踹到墙边,嘀咕蜷缩着身体不停地哀嚎着,年轻人熟视无睹,最后还不解气,又拿起床边的扫帚往嘀咕身上打去。

“那天晚上,我在冷冰冰的墙角躺了一整晚,感觉整个身子骨架都松了,一点都动弹不得。”想起那段回忆,嘀咕的眼睛开始湿润了,他就像一个被大人抛弃的小孩,孤苦无依地在这世界上艰难生存着。

“后来呢,后来你是怎么离开的?”

“离开?纠正一下,不是离开,是他抛弃我的。”嘀咕啃完最后一根香肠,坐在路灯下,此刻他的眼睛终于恢复了一丝神采,“后来他女朋友搬过来和他同居,他女朋友不喜欢我,显然,他更重视自己女朋友的感受,于是我就被抛弃了。”

谈起自己被抛弃的过程,嘀咕显得很是淡然,在整个讲诉的过程中没有一丝抱怨。

“我早就看出来,他不是真的喜欢我,只是那段时间,他正巧空虚,需要人陪伴,而那个时候他还没有女朋友,所以我成了最好的选择。”嘀咕这样解释。

那天晚上,我坐在路灯下,吹着冷风,跟嘀咕聊了很久,我跟他解释,并不是所有人都像那个年轻人一样,也有人是真心爱狗的,他们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就像我妹妹一样,她和多多是真的有很深的感情。”

最后走之前,我又去便利店买了几根香肠给嘀咕,我说我要回家了。

嘀咕盯着我看了很久,似乎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你走吧,我也要离开了,这里太冷了,我得在下雪之前找到一个暖和点的地方,这该死的大街太空旷了,渗人。”

他将脑袋伏在我的脚上拱了拱,说:“很久没有跟人说过话了,谢谢你陪了我这么长时间,另外记得跟你的妹妹说一声,我见到多多了,她很好,叫她不要担心。”

说完,嘀咕用嘴衔起地上的香肠,一瘸一拐地走向了大街的另一头。

路灯下,嘀咕白色的身影像个勇士,义无反顾地朝更远的地方走去。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还能见到他,或许永远也见不到了,但我希望他能找到自己的归宿。

我曾问过嘀咕,为什么不跟我回家,他说,在外面流浪惯了,不喜欢被人圈养。其实我知道,他不是不喜欢被人圈养,只是不再信任人类了,他怕够了人的喜怒无常,也受够了棍棒的教训。

后来我跟妹妹说,我曾遇到一条会说话的萨摩耶,他说他遇到了多多,叫我们不用担心。妹妹很开心,白色的病房内,她病态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那个冬天,妹妹终于还是没有熬过来,病魔带走了她。

妹妹下葬那天,我在殡仪馆门口看到了两条冻死的宠物狗。

一条是嘀咕,一条是多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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