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诚】重逢08
全员私设,时间线混乱。
直到现在,他仔仔细细地探索那个女人的眼睛,看到的还是和当年一样的清清白白真真切切的欣喜和激动、关切与慈爱。转瞬又疑惑,如果当年自己看见的是一幅慈母图,那么现在的他作为旁观者的视角看见的大概也不客观,还是受到当年自己的主观影响罢。于是他又更多的是失望了。
小小的孩子不太适应陌生人的热切爱意,微微挣脱着想要逃离,却看见嬷嬷微不可见地摇摇头,于是放弃了挣扎,静静地接受着。
他记得嬷嬷前一天最后的叮嘱:“阿诚到了新家,记得给院长嬷嬷报个平安呐,还有,有了新妈妈,可要听话呀,我知道阿诚一向是很乖的。”
如何是听话,怎样乖巧?阿诚记得当时懵懂的自己只知道让对方高兴或许是让大家都能舒服的双赢办法,何乐而不为?
在最后踏出院门那一刻,小孩回头,院长嬷嬷牵着几个弟弟妹妹站在长廊尽头微微笑着挥手,眼里有阿诚熟悉的不舍的慈爱和他至今不懂的什么,弟弟妹妹们天真的脸上有羡慕有好奇有眷恋。
那自己呢?当时的小孩看着紧紧牵着自己的那双手,心里并不是喜悦,是空茫茫的未知,和一种模糊的无助。
现在想想,小孩子确实有诡异的直觉。
他是早慧的,嬷嬷阿姨们都夸自己更加懂事,而这早慧,于他而言,绝不是一件好事。显于脸上不合年纪的成熟沉稳,让许许多多领养的夫妇止步。一个记事过早,有自己心思的孩子,在大多数领养家庭看来,不会是一个好的选择。因此,在他的同龄人几乎都已经被接走这一事实下,嬷嬷的指定,他心里就有了计较。可是,这位突如其来却热情十足的母亲,仍然还是很难接受消化。
不过,这位女士是宽容的,尤其对于两人称呼方面“阿诚,阿诚这个名字你既然喜欢,那我也尊重你。,我呢,知道你无法立刻接受一个妈妈,那你也可以先叫我桂姨,以后再改口也没关系。“正合心意,阿诚自然从善如流。
桂姨对他确实尽心尽力,新家新衣,上学玩具,一个同龄人应有的一切,在他踏进新家那一刻都拥有了。但是他还是觉得陌生,惶恐这些都不太真实,倒也绝不是觉得自己不配拥有,只是总有一种隐隐的不安。
桂姨对她自己的事没有过多介绍,阿诚也本分不提。家中不错的装潢,她应该有一份不错的工作;换洗衣服里常见一件白大褂和房间被叮嘱不能乱动的瓶瓶罐罐,可能是医生,这是小孩那时候唯一能想到的职业;几乎每天都吃药,身体大概不好,于是他也更加的乖巧。
画面急转而下,在深夜的医院,脸色苍白的孩子被推进急诊室,年轻的女人一路握着孩子的手急出了眼泪。阿诚想起来,这是刚入学几个月后的一次秋游,不小心磕到脚,伤口倒是不深,只是送到医院时间过长,失血过多。失血造成的眩晕让小孩有些分不清何时何地,呢喃着,甚至叫出了从未叫过的“妈妈”。
醒来,已经在家。床边坐着桂姨,就那么定定地看着他,眼神空洞又像是透过他在看向其他什么人,看到他睁开眼的那瞬间似乎回了神,眼神慢慢聚焦,最后几乎化为实体的刀剑,想要将他钉死在床上。不知盯了有多久,小孩已经害怕地缩成一团,挤在床头,只留一双眼睛怯怯地看着。
“骗子,骗子……你们都是骗子……”
重复着这几句话,桂姨终于木偶般地起身,走出了房门。
几分钟后,门再次打开,小孩立即警惕坐了起来,像炸开的刺猬。所幸这次桂姨神色仿佛已经恢复正常,端着几瓶药,一杯开水,放在床头,示意他服下。小孩迟疑着,最终还是在严厉的目光中小心翼翼地吃了下去,又在桂姨满意的目光中躺好,桂姨这才收拾好,慢慢踱出房间。
连续吃了几天的药,又停了一天的药,除了时不时脑袋里像塞了棉花难受一会,一切都恢复得很好。阿诚看着小孩儿鼓足勇气,打破一连几天诡异的沉默,
“我想去上学。”
“你不用再去上学了。”桂姨冷漠地丢下一句话,锁上门,只留下他一个人愣在原地。
慢慢地挪回床上,抱着膝盖,发呆。
阿诚看着这个孤独的自己,很想伸出手,抱抱他,摸摸他的头,对他说,别怕。可是他动不了,也说不出话,只能默默地看着,看着接下来自己第一次瘾发作。
小孩本来坐着坐着都快要睡着了,突然脑子里像是有根弦被人狠狠扯了一下,耳朵眼睛生疼,一瞬间眼泪不受控制地就流了下来,不待有喘口气的时间,铺天盖地的痛浪涌上来,一下一下拍的眼睛都睁不开。抱着头难受至极地在床上滚来滚去,他觉得自己的五官七窍好像都在流血,眼前一阵血红盖过一阵煞白,终于忍受不住,发出令人心悸的哭喊。阿诚就站在这哭喊里,一遍又一遍捏紧拳头,又一遍一遍地无力松开。
在无边无际的痛苦里浮浮沉沉很久很久,神经已经痛到麻木,无力地瘫软在床上,耳边听见了门开的声音,挣扎着睁开眼,逆光的人影发出来自地狱的声音
“你和那个男人一样,都是骗子,骗子!”
在回荡的“骗子”里,小孩终于支撑不住,昏死过去。
情景转换,灯红酒绿,一场酒会。阿诚从痛苦中抽离,仔细回忆,只觉得莫名熟悉,却记不太清楚——后来的检查证明,神经受损引起的记忆衰退。
这是被折磨了两年之后,桂姨带着孱瘦的他来到日|本参加一个商业峰会。那时的他已经有些混沌不清,时常一天一言不发,眼神呆滞。一到酒店他就被立即锁进房间。
当熟悉的痛感袭来的一瞬间,他突然神志清明了,然后就想到了“死”,这是他唯一一次产生弃生的念头,哪里都疼,这疼痛让他几乎发不出完整的哭喊,他艰难地爬到床头柜,几乎花光所有力气拂掉柜子上的玻璃杯,玻璃清脆的碎声意外的悦耳,随之而来的是门框发出的猛烈撞击声。小孩拼了命地向碎玻璃爬去,心里却是即将解脱的快感,死亡已然是一种享受。小孩哆哆嗦嗦捡起一片稍大的碎片,疼的没有力气去割。
可这时,身体突然被一双温暖的手抱起,沾了血的碎片被夺走扔下。仿佛被夺走了唯一的意念,他开始发了疯似的挣扎,可是背后的人力气大的让他挣脱不开。
“你是谁?你怎么了?“
你是谁
你是谁
你是谁
这三个字回响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变得空旷辽远。
阿诚突然产生了莫名的迫切的熟悉感,顺着声音的方向,是一片亮光,他不停向着亮光奔跑,终于在两道熟悉的人影前停了下来。
“你是谁?”
明楼以刀抵喉,正在逼问自己,这分明就是一天前的场景!
阿诚猛地睁开双眼,光线太亮,晃得他几乎睁不开眼,脑子里一片空白。好不容易适应了眼前的明亮,抓起床头手机一看,八点三十五。阿诚一个激灵顿时坐了起来。
糟了!迟到了!
急忙冲进厕所洗漱的青年,对着镜子正剃着青茬,突然昨晚的梦境闪电般劈开,手上一顿。
为什么?为什么会突然梦到明楼?
tbc.
昨天,有一个小王子回到了他的星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