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随笔散文自由写

文字有毒

2019-04-03  本文已影响3人  宋亿

小时候见过一种极美的花,红艳欲滴,母亲说,那叫大烟花。令人失望的名字,大烟?鸦片?福寿膏?老电影里让人触之便堕落的东西。

“你外婆就是因为抽大烟,败了家,你外公才和她离了婚。”母亲的讲述令当时尚在小学读书的我心生恐惧,“我不要它叫大烟花,不要!”我带着哭腔叫喊。

“它还有个名字,叫虞美人。”我停止了哭闹。虞美人?就是我常读的《宋词三百首》里面的虞美人?“小楼……又东风,……不堪回首……月明中。”那些好听的句子是这么说的。

好,我愿意叫它虞美人,这花儿,配得上这名字。

没过几年,虞美人就从身边消失了,了无踪迹。“妈,漂亮的虞美人为什么一朵也见不着?”“因为有毒啊,这是罂粟的花,不让种了。罂粟,懂吗?”

我不懂。

院坝里的夹竹桃也不让种了,邻里间流传着不知真假的事儿:某家孩子去春游的时候,折了夹竹桃树枝当筷子使,中毒了,送医院没救过来。多好看的夹竹桃花,粉红粉红的,有异香。

可惜,有毒。

八岁那年,随母亲去东川一个叫干沟的地方看小舅舅。二姐姐带我去井边打水,我四处跑,那里的花我都叫不上名来。“再跑,小心狼把你叼了。”我便不敢再跑了,家里的大人说过,大姐姐就是不到两岁时给狼叼走的,只在山里寻到被撕扯破碎的带血的小褂。我深信不疑,不敢再乱跑。

“二姐姐你快来看,这是什么花?”

“城里来的傻姑娘,什么都没见过,这叫麻醉花。”

“我不要它叫麻醉花,不要!”我又开始哭闹。

“再哭,狼来叼你了。”

我还是忍不住小声啜泣,为什么会有这么难听的名字。

二姐姐到家就当笑话讲,末了还加一句,“连麻醉花都没见过。”

第二天,我一定要母亲陪我去看那白色的红色的长相奇异的花,我相信母亲能叫出好听的名字。

母亲看了看,笑着说:“这叫曼陀罗,古时候一个有名的医生用来做麻沸散,给需要手术的病人用。别乱摸,不许吃,有毒。”

有毒?我好伤心,想起了虞美人,夹竹桃,怎么好看的花都说是有毒?

大约读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我开始悄悄用草稿纸写小说。不知道为什么,这张写了一半的“小说”落在了小姨手上。小姨大张旗鼓地叫上了姨父、母亲、外公,还有其他几个家人,把我狠狠骂了一顿:“看看,看看!这是写些什么!雷雨下,闪电中,少妇,殷红的衣裙像曼陀罗?你才几岁?你懂什么叫少妇?你说!”

我不说。我为什么要说?你们这些大人难道不知道什么叫少妇吗?倒来问我。我的誓不低头认错的神态让小姨怒不可遏,母亲替我说了话,“不就是小孩子随手写着玩儿吗?较什么真。”又转过头对我说:“今后写东西玩儿注意点,少妇这些词不能用,你才几岁呢,尽瞎写。”

这事是怎么过去的不记得了,小姨把我的半篇“小说”撕个粉碎扔了,说我小小年纪不学好,满脑子坏思想。我扭头回屋,不和她说话。然后,独自躲在被窝里,偷偷哭了一会儿,睡觉。

大概虞美人,夹竹桃和曼陀罗,因为漂亮,所以引人入胜,让人迷恋,不能自己,最终致幻、致命。

我那半篇可怜的字,尸骨无存。

莫非文字也会有毒,藏了几十年才发作?让我如今日日眷恋,着迷地写,不知疲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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