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居于自然的“闲人”王维

文：清瘦的雨

自然是人类的精神家园。在自然中，一个人能找到心灵的真正宁静。王维的仕途之路并不顺畅，他的政治抱负屡受打击，久而久之，他也慢慢地把激情从政场上抽离，在寂静幽深的自然中体悟生命的真谛，做了一个与自然融为一体的“闲人”。

王维是山水田园诗派的代表人物，古语说：心静自然凉。王维在淡然了繁华和俗物之后，心便彻底静了下来。

“行到山穷处，坐看云起时。”生命的绝望处，忽然就会有最好的转机。唯有一个安静的诗人，坐在山水中，才会发现，山尽头，水和云是一样的。

现实中太多人只会在“山穷处”大哭，根本没有发现“山穷处”就是“云起时”。也唯有王维这样的闲心闲适，发现了生命的另一种状态，或许起死回生或许就是这个样子吧。现代人很多用这两句诗讲生命遭遇中的一种心情，换个角度，自然别有洞天。

一直很喜欢他一首《送别》：

下马饮君酒，问君何所之。

君言不得意， 归卧南山陲。

但去莫复问，白云无尽时。

读古代很多诗人写的送别诗，要么是依依惜别，要么洒脱豪爽，而王维这一首诗，非常平静地描述了他们之间的相遇，默默地陪着对方一起喝酒，最后与之默默地道别。一切自然而然，让人感觉这是一件平常不过的事儿。这样的相遇相别，没有巨大的热情，只是以淡然的心态应对生命中的某种状态。

这样闲适淡雅的心怀，穿梭在他的所有田园诗中。同时，带着恬静的心境读王维的诗，会感觉这些诗里的每一个字都带着翅膀，每一样景物都是鲜活的。

“文杏裁为梁，香茅结为宇。不知栋里云，去作人间雨。”画在梁上的云已经飞走，变成了洒落人间的雨。哪些是栋梁上画的云，哪些是自然中真正的云，已经可以随意互换了。“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一“照”一“流”，动静结合，赋予自然以生命，在所有人的心间，展开一幅宁静又动感十足的空灵的画面。在他的诗中，泉流能“咽”危石，月色能“冷”青松。当山水活起来，空间的外延也无限扩大。王维也一直用他的生命体验，为我们传递着一种自然和生命互惠互溶的状态和心境。然而，再多的动，最终都以富有灵气的自然之声传递出那份恬静。

“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此刻，更静了！花开与花落，与人无关。有没有人来看，也都在自开自落。抛空自我，平静地关注生命的自然状态。这个生命不为别人而活，是个人生命的完成，非常单纯。这样的心境是真正的物我合一，天人合一。王维如果不是真正安静到了某种程度，他听不到闲花落地的声音。

    用蒋勋老师的一句话说：“他是从自然的角度去看自然，而不是从人的角度看自然”。所以读他的这些田园诗，感觉不仅仅是“无我”，更是“无人”。

“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幽静的深林里，一个人弹琴吹口哨，不为给谁表演，就为娱乐自己，让自己开心，无人知道又何妨，自有明月照在身上，成为好朋友。此刻的王维，又一次把自己融入自然中，成为了自然的一部分，甚至自然的生命已经让他完全抹去了自我的存在，再一次“无人”“无我”。

“飒飒秋雨中，浅浅石溜泻。跳波自相溅，白鹭惊复下。”完全是白描写法，写尽风景自在，却也透露了自己的心情。

王维诗里的山水，活活地成为一幅动感十足的画，出现在我们面前。诗里一丝烟火的气息都没有，更没有任何人来打扰这样的一份闲适，甚至晚年的王维开始参佛，又一次让禅悟和山水结缘，让诗又有了更深的味道。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辽阔的视野，宇宙的苍茫，孤寂的心境，一切都融入在“直”和“圆”两个字里。“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一切都要学会留白，无论诗，还是画。

“湖中一回首，山青卷白云。”是的，在浩如烟海的诗书中跋涉，读到王维，就像你轻轻回眸，看到青山头上的一卷白云。没有任何多余的声响，只是静静地在空中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