揍人手札（十三）

夜深人静时，我偶尔会想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呢，我又为什么会落得如此田地。我从未对不起谁啊！

恰恰相反，依着我假正经的性子，我是时时谨言慎行，处处报之以德的，哪怕人家欺侮我，我也不过是说你这样做是错误的，我感到很愤怒，如是而已。我从不真的依仗自己的武力解决问题，毕竟武力永远是产生和激发问题的罪魁。我居然意图通过谴责他们以达到令他们良心难安的效果，这在我的少年时代是极为罕见的。

这得归因为老黄历，是它不准我动武的。

打从我收敛了毛躁的脾性，我尽管认为世间趣事尽失，但我却也自得其乐，好像再无任何纷纷扰扰、熙熙攘攘打搅得了我了。而这正是我高考后，乃至大学头一个年头的真实状态。如果说非得找一个直接动因的话，我想应该是期末成绩罢。

那时候的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好好学生，从未迟到，不曾旷课，终日便是读圣贤之书，连写日记的习惯都坚持下来了。这与我高考时的情况别无二致。等到成绩公布时，我将红榜是瞧了又瞧。第十四名。这算好吗？我心间了无波澜，无所谓喜，没甚么悲，仿佛一切稀松平常，不过尔尔。但，正是如此的寻常陡然间竟重启了我的另一种生活方式。

至少我的日记是这么记载的。

我开始不舍昼夜地玩网络游戏，棋牌、枪战、竞技、塔防等等，我学会抽烟和喝酒，成天泡在网吧里，蓬头垢面的，简直不像个人样。我的那么那么的沉迷，直到我为此放弃了写日记和读圣贤书。我禁不住猜想失去记忆的那一日，我驾驶着小单车在校园里狂飙，是不是因为我彼一时一门心思赶往网吧，与此同时有人蠢蠢欲动埋伏了我？抑或是我深陷迷境，误以为自己是游戏里不死的神鸟，故而自己一时不慎招致的恶果？那道长坡，前头是去向网吧的分叉路，后头才是我的宿舍。如此，想来该是第一个猜测更合乎逻辑。我准是因为那样失去的记忆。

我之所以有如此揣测，得从我的日记说起。据记载，我应是个温文尔雅的人，发乎情，止乎礼，宽以待人，从不逾矩，很有不食人间烟火之君子味道。我当然理解这是为什么，有时候我必须学会伪装自己，伪装到连日记里都满是矫情造作的记载，这样才能使人信服我是王谢之家的高贵出身，以及我超然拔群的高尚道德。然而，当我跛着脚重回宿舍之时，我执笔写的第一句话竟是：操他妈的！很快又发生了我使撩阴腿踢毛肚卵蛋的事件。这就不得不令我生疑了，我到底是一回事啊？

这显然已经不是我揭开了自己虚伪的面具的程度了，而是撕掉了脸皮，裸露着淋漓的血肉啊！

日记里的我似乎满腹牢骚，要么愁云惨雾的，要么愤世嫉俗，林林总总的尽是露骨的脏话和刻骨的愤怒。比如棒槌和山参，我就很恼他们。尤其是棒槌，他明明晓得我有伟大的力量，但他却跟随了大山，反讽我一无所有。我待他不薄啊，我替他揍过野狗呢。当然咯，我也帮山参揍过他。

玻璃和毛肚呢，我同他们远日无冤，近日无仇的，他们竟然一个想操我，一个想揍我，我岂能容他们反了天？最是恨人的当属大山，无论哪儿都瞧得见他的身影，他好像无所不在。特别是当他口说为我出头，而后一步步向我逼近时，我早已满肚子的火气积压在心头。他算个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敢说为我出头？我操她妈的，我早晚得往死里揍他！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