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姐唱支山歌给党听
梅姐是我初中的班主任兼数学老师。
相比起烈焰红唇迷死人的英语老师Miss任和一天换一套衣服一个月不重样的语文老师,梅姐朴实得人如其名,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素面朝天,冬天穿玫红色冲锋衣,春秋穿黑色正装,夏天穿白色短袖。当了三年梅姐的学生,她换过的衣服我掰着手指头都数的过来。作为一个女人,她活得真的很粗糙,别说化妆护肤了,就来沾了满手满脸粉笔末也毫不在意,粉笔末长时间的腐蚀早已让她的第二张脸饱经风霜。
可她又是我见过的最帅的女人。她个子很高,腿也长,冬天穿皮衣的时候英气逼人,年轻的女老师都喜欢跟她走在一起,向来以“凶残”著称的迷死人来抢我们班的课时也会矜持含蓄几分。她嗓子总是很沙哑,但我并不觉得难听,反倒会觉得很有磁性。她的脸型和五官都是无可挑剔的,或许是因为讲了太多年的课,她的法令纹很深,看上去有点刻薄,老太太同款金丝眼镜又显得整个人很古板,可这些都丝毫不能掩盖她的好看。这种好看,并不会在第一眼就觉得惊艳,时间久了就会发现越来越耐看。
有一次为了上公开课,她特地打扮了一下,穿了一条黑色及膝的裙子,款式很简单,却越发显得整个人袅袅婷婷,头发披散开,在阳光像一道金棕色的瀑布,走进班里时,我们都看呆了。她但凡打扮一下就绝对是个回头率爆表的大美女,可惜她根本没有这方面的心思,只能白瞎了这幅好皮囊。
梅姐的心思恐怕全部用在教了学上。从幼儿园到大学,梅姐绝对是我见过的最认真负责的老师,数学课讲得细致到令人发指,甚至到会让人觉得,听不懂梅姐的数学课是天底下最荒谬的笑话。当时我觉得梅姐讲课有点啰嗦,但后来学了高数,数学老师讲课总是疯狂输出,讲题跳步跳得云里雾里,一不留神就看到整个黑板密密麻麻全是笔记,最后留下一大堆例题让我们自己参悟,这时候,我总会想起梅姐的好。
当年我们班以活跃著称,课堂气氛嗨起来的时候一般老师根本把持不住,于是梅姐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张办公桌摆在教室后面,每节课坐在教室后面批作业。一开始的威慑效果很好,但后来还是有男生忍不住在课上抖机灵,梅姐自己有时候也会被逗笑,在后面拼命咬嘴唇不敢笑出声。
梅姐看上去很严厉,但其实有点憨憨的,不太会说话,经常会在训我们的时候说错话,把本来很严肃的场面弄得很尴尬,也会不小心说漏嘴,“出卖”打小报告的班长,然后为了掩盖自己说错话而强行圆场,结果却越描越黑。我妈跟我说,有次她在路上碰到梅姐,梅姐跟她打完招呼又顺口说了一句“回家好好学习”。
下午最后一节课五点半结束,大多数班级都是在六点之前放学,而梅姐的宗旨是不见月亮不放学,最后一节课下课后总会按时出现在教室,讲卷子上还没讲完的题目。梅姐的数学课一直就是买一送一的,每天一节正课再强行附送一节晚自习。有时候没有什么题可讲,梅姐也会在讲台上看着我们上自习。我们在私底下开玩笑说,梅姐不赶回家陪陪自己的女儿,非要在这里跟别人家的女儿耗着。梅姐可能是觉得,多陪我们一会,多给我们讲道题,我们就能多学点,成绩就会好一点。有一次放学后发现忘带了练习册,返回学校时就看见梅姐骑着电动车披星戴月的背影,很帅很飒,有种深藏功与名的感觉。
这种晚自习制度后来被梅姐的老公山哥发扬光大,当然,这是后话。
山哥是梅姐的老公,常年担任毕业班语文老师,据说很有才华,对于这点我是深信不疑的。如果不是山哥有才,我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仙女姐姐一样的梅姐,会找这样一个黑面菩萨似的老公。
初三那年山哥成了我们的语文老师,以及隔壁四班的班主任。从此,三班和四班的班主任由闺蜜档变成了夫妻档,两个班级一家亲的局面也正式形成。
或许是因为不好意思,梅姐很少在我们面前提到山哥。但山哥却恨不得三句话不离梅姐。梅姐姓邓,于是山哥每节课的开场白必然是,你们邓老师怎么怎么样,毫不在意我们在下面捂嘴偷笑,不光不在意,甚至还有几分得意。家长会的时候,他特地跑到我们班里讲了两句,其中一句是,各位家长应该都已经知道了,我跟邓老师两个人是夫妻。我妈把这句话讲给我听时,我立刻就想象出了山哥眯着小眼睛一脸得意的笑容。
初三的时候我们两个班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安分,每节自习课自习课都能上出千军万马逛菜市场的宏伟气势。于是山哥在我们两个班里各安了一个摄像头,并且在某平台直播给家长看。久而久之,很多网友也成了这座用卷子垒起来的监狱里的建工。当时我们班的转笔小王子正好坐在摄像头底下,每次转笔,闲到不行的网友就会在发弹幕,诸如,那小孩他又转笔了,那小孩转的还挺溜,那小孩的笔掉了之类的。转笔小王子为了保持低调,活活改掉了让他妈妈头痛以旧、一边做题一边转笔的习惯。
一周后,初三年级的八个班,都在山哥的影响下,全面实现了随时随地监控全覆盖。在这里真的要感谢各位热心的网友,每次自习课,他们都会守在屏幕前,关注着每一个同学的一举一动。第几排第几位的那个同学说话或者开小差,他们都是最先发现并且无情揭发的。在网友们的关心与爱护下,我们班的成绩一度突飞猛进。
山哥另一个影响全年级初三学子命非强制但必须自愿的晚自习制度。当时我们班在梅姐的统治下仍然是全校最晚放学的班级,山哥就好像较劲一样,三班不放学,四班就也不放,三班放了四班也还得再学十分钟。这种很不成熟的行为带来的后果就是,两个班放学的时间越来越晚。终于有一次,山哥在用办公室的微波炉热中午剩下的盒饭时,突然想起了他亲爱的学生们还在饿着肚子,于是在三四班家长大群中鼓励家长来给孩子送晚饭。既然吃了晚饭,那什么时候回家就无所谓了。就这样我们的放学时间延长到了晚上八九点,梅姐走的稍微早一点,但山哥绝对是走的最晚的。听说他办公室里有张折叠床。
至于山哥的教学水平到底是怎么样,这还真的不好说,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只记得他上课跟我们扯过很多类似道德经这样玄之又玄的东西,再让我们不停地抄卷子上的题目和答案。恰好那段时间,在山哥的“蛊惑”下,我们班莫名其妙地兴起了一种攀比学习时间的诡异氛围。做人不能太攀比,要比就要比成绩,于是,一杯凉水一只笔,一份答案一张纸,就成了我们语文晚自习的标准配置。我右手中指有一块很硬的老茧,就是那时候抄答案磨出来的。我当时根本理解不了,这样机械性地抄答案有什么用处,可不知道为什么,当年中考我们班的语文成绩好到离谱,满分120分,而在我们班,110分就已经算是比较低的了。拿到成绩的那一刻,我只觉得用一块老茧换了能去省实验的成绩,真的太值了。
后来回想的时候,发现山哥说过很多金句,只是当时我们还听不懂,而那些话,最终还是成了我们人生路上的财富,潜移默化的影响着我们的价值观。我们都是在自己也不知道的情况下,拾了他老人家的牙慧。我高考的时候数学有两道大题没想出来,但当天晚上还是该吃就吃,到头就睡,第二天一人像个没事人一样去考理综。现在想想,这种天塌下来也不慌的淡定,颇有山哥当年的风采。
也是上了大学回想往事的时候,才发现梅姐和山哥真的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梅姐不苟言笑,脸上表情总是很严肃,山哥却每天乐呵呵的,亲切的谁看见他都想和他唠几句,梅姐憨憨的不是很会说话,山哥却妙语连珠金句不断,梅姐讲课时比台下的学生还认真,山哥讲课看似洒脱不羁,实则润物细无声。但他们相同的地方,却是实实在在地对学生好。
以前我们学校名声一直不太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们那一届太争气,那年之后我们学校的名声水涨船高,在家长心目中的地位也越来越高,由原来每个年级八个班变成了现在的十六个班,甚至扩建了分校区。梅姐和山哥现在专门带毕业班,女主理,男主文,是教育界的“神雕侠侣”。运的举动,就是完善并推广了梅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