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镖局 第二十三章 困兽之斗
这本该是一场和谈，饭桌上的酒还没喝完就动起手来，成都知府吴是非怎么也想不到，长风镖局的总镖头带来的两个高手快剑霍兴跟铁掌蒋大力居然是银环帮帮主陆安杰安排的奸细，而陆安杰身边也带着两个人，一个是用剑的高手秦龙川，另一个是看护赌场跟妓院的郭通。
一张巨大的正方形木桌，单边长五尺，已是足够坐三四人。
吴是非跟吕志两人坐在西面。
霍兴，柳长风，蒋大力三人坐在北面。
秦龙川，陆安杰，郭通三人坐在南面。
东面的位置空出来给店小二上菜。
更令吴是非想不到的是这六人对面而坐，蒋大力会突然抓住柳长风的左手，霍兴会突然拔出腰间的匕首把柳长风的右手掌钉在桌面上。
他看着眼前的一锅乳白色的石锅鱼被柳长风的血染成了红色，想起刚才自己还吃了不少鱼肉，内心忍不住阵阵反胃，他用手掐了掐自己的大腿，勉强将呕吐的想法压了下去。
此刻他已经认出两日前在城东土地庙用瓦片击伤吕志的神秘黑衣人正是眼前的霍兴。
他面向霍兴，颤抖着站起身，声音因恐惧而略微显得有点结巴：“怎么，怎么......”他看了一眼柳长风被齐肩砍断的手臂，吞了几口唾沫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霍兴斜了一眼吴是非，冷冷道：“闭嘴。”
吴是非咬了咬下嘴唇，颤声道：“杨如风拿了我十万两银票，让我约柳长风陆安杰来此和谈，你说会帮我抓住杨如风拿回银票，怎么变成这样。”他一跺脚，几乎是哭喊出来：“我这样岂不成了你们伤害柳总镖头的帮凶，何况我每个月......”
霍兴面露杀机，正要拔剑，忽然吕志一声惊呼，眼睛睁大看着坐在南面的秦龙川陆安杰两人。
他转过头，脸上的表情同样是充满惊讶，却没有一丝慌乱。
吴是非已经吐了，几乎将刚才吃下去的所有东西都吐出来，因为他看到的东西跟吕志看到的一模一样---一柄长剑从陆安杰的右颈部刺入左颈部穿出，接着从秦龙川右颈部刺入左颈部穿出，从两人喉管喷出来的血溅满了整张桌子，石锅里的鱼汤更是鲜红得妖艳而邪恶。
这柄剑刚才是秦龙川的剑，刚才郭通是用它砍下来柳长风的左手，而现在这柄剑同时穿过了陆安杰秦龙川两人的脖子。
只有郭通手里拿着这柄剑，也只有坐在他那个位置才能一剑穿过陆安杰秦龙川两人的脖子。
这一剑刺出的时间正是吴是非跟霍兴谈话的那一刻。
他只是一个看赌场妓院的小头目，怎么有如此凌厉凶猛的剑法？
霍兴看着秦龙川左颈部冒出来的剑尖紧锁双眉，剑尖仍在滴血，周围极其安静，气氛诡异而阴森，血滴落入桌上的酒杯里，血水与酒水相碰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
事情发展成这样也出乎他的意料，他见到“徐福”的时候已经知道就是杨如风假扮的，刚才的火雷如果没把杨如风白秋霜两人炸死，那就杀了柳长风再嫁祸给他们，如果炸死了更好。
剑尖上的血不停的往下滴落，很快桌上的酒杯就被滴满了，忽然桌子上响起了一下木筷子击打桌面的声音，所有的人一下都往发出声音的方向望去。
郭通在凌乱的桌面上挑出一双筷子，筷尖向下轻轻一敲，两根筷子立时变得整齐直立，他伸出筷子在翻滚的红色鱼汤里挑出一块早已被血水染红的鱼肉，夹到嘴边吹了吹便送进嘴里嚼了起来。
吴是非，吕志，蒋大力三人看了一眼柳长风掉在地上的右手，又看了看秦龙川陆安杰两人的尸体，再看看郭通不停嚼动的嘴巴，突然“哇”的一声同时吐了，连苦水都吐了出来。
郭通灌了一杯酒，对柳长风问道：“柳总镖头可还吃的下？”
柳长风倒吸一口冷气，全身已是疼的被汗水侵透，他勉强笑道：“你刚才那一剑本可以将我劈成两半，为何......”
郭通用手指了指陆安杰的尸体，道：“他想亲手杀了你，可惜没有这个机会了，我现在问的是你还能不能吃的下？”
柳长风苦笑：“我的右手钉在桌面上......”他斜了一眼霍兴，接着道：“左手掉在地上，实在没手拿筷子，想吃也吃不了。”
一旁的蒋大力突然发作，端起酒杯一把泼在柳长风的脸上，吼道：“吃吃吃，你他娘的就知道个吃。”他猛地撕开上衣，露出一身钢铁般的肌肉。
吴是非看着蒋大力半裸的上身，头皮只感到一阵阵发麻，密密麻麻上百条的刀疤爬在蒋大力的身上，咋一看像是无数的小蛇缠绕着他，那模样让人忍不住的想要呕吐。
蒋大力又抓起一杯酒泼在柳长风脸上，嘶哑着声音骂道：“二十年前我初入江湖，走的第一趟镖，若不是你贪吃误事错过投宿的客栈，我们又怎会被饿虎岗的人伏击，我拼死突围，身中一百四十三刀，其中十七刀砍入骨头。这些年，每到阴雨时节整个夜晚 都是疼的无法入睡。你说，我怎么不想宰了你？”说完他抬起手掌就要朝柳长风脑袋劈下。
就在蒋大力的手掌快要劈到柳长风的脑袋时，郭通一把抓起桌上的石锅向他的脸上扔了过去。
蒋大力不是傻子，二十年来走镖护镖身经百战，他知道这一掌将柳长风的脑袋劈扁的同时，郭通扔过来的石锅同样会砸到他脸上。
被一个八十斤的石锅砸中脸不死也会重伤，何况锅中还有满满一锅烧开的鱼汤。
蒋大力慌忙收掌闪身躲过迎面飞来的石锅，他站定身子对郭通冷冷道：“你要插手？”
郭通淡淡道：“你们的柳总镖头好像还有话要说，听听他要说什么。”
柳长风对蒋大力惨然一笑，道：“你要杀我是因为二十年前我的失误造成你这些年来一直饱受病痛折磨，我无话可说。”他咳嗽了两声，又对霍兴问道：“你要杀我是什么理由？”
霍兴把他手里的剑紧紧的抱在胸前，半眯着眼睛道：“知府大人约柳总镖头跟陆安杰到云来客栈和谈，陆安杰突然对我们出手，我们三人冲出包围将受伤的总镖头送回镖局，混乱中我们杀死了银环帮的所有人。这事情是知府大人亲眼所见，你说是不是，知府大人？”这话是对吴是非说的，他语气极为冷淡，像是在讲述一件跟他无关的事情，也像是在回答柳长风的问题。
吴是非苦笑道：“这个事情......”他停了半天，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郭通忽然大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笑声一停，霍兴睁开眼蹬着他，冷冷道：”你笑什么？”
郭通道：“你说的那些事情好像还没有发生。”
霍兴道：“很快就要发生了。”
郭通道：“哦？”
霍兴道：“本来的计划是陆安杰杀了柳长风之后，我再杀了你们三个。想不到你竟然出手杀了秦龙川跟陆安杰，我应该跟你说声谢谢，杀你一个人总比杀你们三个要省点力气。”
郭通问道：“在你眼里，我已经是个死人？”
霍兴淡淡道：“是。”
郭通道：“很好。”
霍兴问：“很好？”
郭通道：“很好的意思就是我也想杀你。”
霍兴笑了，笑的很僵硬，他坐直了身子正色道：“说说你的理由。”
两个随时都会拔剑刺向对方的人却像朋友般聊天，气氛阴沉而诡异，郭通伸手拔出了插在陆安杰脖子上的剑，两具尸体扑通一声往后就倒。
他把染血的长剑插入燃烧的炭火，红色的血滴落在炭火上瞬间化作白烟。
“你们在天福当铺设计杨如风的事情，跟我是一点关系都没有。”郭通用长剑挑了挑铁盆里的炭火，他的眼睛看着炭火，仿佛看着远方。
“但是，你们杀了小翠。”说完这句话，他的目光忽然变得凶狠而残酷，手中的长剑猛地挑起一块烧着的木炭飞向蒋大力，同时脚下一踹将整个铁盆踢向霍兴。
没人注意到站在墙角始终一言不发的李厨娘，这时她已经绕到了柳长风身后，就在霍兴避开郭通踢过来的火盆时，她拉起柳长风冲出二楼的围栏直接跳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