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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深深

2019-08-12  本文已影响3人  我是一棵开花的树

1.

“一日之计在于晨。”洪亮的嗓音略显沙哑,穿过庭院的纱窗,清晰无误的传进了屋子。藕粉色的薄纱帐子里传来一阵无奈地轻叹声,紧接着声音变得欢快起来“知道了,张叔,马上起来。”随即是一阵细细索索穿衣服的声音,约摸一刻钟的时间,才探出一个圆脸,大眼,嘟着嘴,蹙着眉的姑娘,年纪大概刚二十岁出头。穿白衣蓝裙,一副学生打扮。

她叫李宛然,是个刚从女子师范大学毕业的学生。工作还没落实好呢,管家就说要完成老爷太太的遗愿,让她与从小定下娃娃亲的王家公子见一面。毕竟都民国了,还是不太提倡包办婚姻。话虽这样说,可这么一大早就起来,民主自由的成分有多少,那就可想而知了。

张管家一直等她,看着她这身打扮,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然后背转过去身子,摇晃着脑袋说“先吃饭吧,吃完让我们家老婆子好好给你收拾收拾。”

宛然吐了吐舌头,跟在管家的身后,朝前厅走去。

晨曦微弱的光透过密密匝匝地树叶,有隐隐约约地跳跃光芒,给陈旧的砖瓦渡上了一层零星的亮色,看着也不再那么沉闷了。

按理说,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宛然压根就不打算当一回事。可无奈自己茕茕孑立,而管家两口子又一大把年纪了,她就想着张罗完自己的婚事,他们也该回乡养老了。

早饭期间,张婶时不时地摸一下眼泪。宛然装作看不见,因为她实在不好意思将人家留下来,毕竟,自己已经二十岁了。她这个年纪的姑娘,孩子都满地跑了。管家两口子对自己,已经算是纵容了。所以,她想着,只要不讨厌就答应。

一顿饭就这样,在三个人心思重重下用完了。

当然,衣服也重新换了新的,虽然这几年日子不富裕,但这样的时候,一套新裙子还是能置办出来的。当张婶看着笑嘻嘻转了一圈的宛然时,她笑着说“都是大姑娘了,真好看。”那笑,笑中有泪,宛然也笑了,眼睛发干。

大概九点半的时候,传来了沉稳有力地扣门声。宛然提着裙摆,跑着去开门。

门口站着一个人,一个年纪大约快三十岁的男子,一身戎装,站的笔直。她有些发蒙,一时忘了要说什么。因为在她想来,既然是娃娃亲,那么,他们两个人的年龄,应该不相上下。

“你是李宛然?”男子开口试探性地问。

她这才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将身子侧在一边“请进。”她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了,不知为着什么。

男子轻微颔首,率先跨进了大门,宛然望着他的背影,有些失神。

有些人,只一眼的功夫,就感觉似曾相识。

也不知站了多久,听得见管家重重地咳嗽声,她才回过神来,原来他没有走远,在等她。她瞬间红了脸,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只得虚扶额头“今日的太阳真毒,快进屋吧!”

可惜,冤枉了躲在云层深处躲猫猫的太阳。

果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来人虽然也是王家的公子,但不是与宛然定娃娃亲的那位。宛然坐在下首的椅子上,听着男子略略抱歉地道“实在是西泽没福气,错过了李小姐这样知书达理的女子。也是我这作兄长的给惯坏了,让他留学是为了学习西洋文化,造福一方水土。不曾想,他竟贪恋他国美色,急匆匆地娶了妻……”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抬眼望着宛然,见她头也不曾抬。只得接着说“更可气地是,他竟然先斩后奏,一月前我发电报让他回来与李小姐成亲。他才告诉我已经成家半年有余。”男子脸色尴尬,管家两口子面面相觑,因为他们完全没想到是这个结果。

一时,大厅里一片死寂。

宛然这才知道了跟自己定娃娃亲的男子的名字_王西泽。其实,挺好听的,她嘴角微扬。心里竟没有一丝难过的感觉。

只是,她知道,管家很难过。因为听完男子的解释,他的脸已经铁青了。就连一贯育人的涵养也快没有了,宛然抬起头,看向另一侧的男子,声音平稳地道“无妨,本来就是上一辈的玩笑话。如今是民国了,婚姻,恋爱都提倡自由了。”她用手扣了扣椅子,站起来,将腰间悬着的玉佩放在桌子上“物归原主。”

男子有些愕然,管家两口子还在震惊当中。猛然发现宛然已经拿出了信物,也顾不得生气了,“宛儿,你先下去吧,不是约了同学外出嘛!去吧,别耽误了。”

宛然点了点头,朝男子摆了摆手。立马快步走出了大门。

脑袋有些发蒙,也不知走了多久,才醒悟过来“自己被退亲了。”这个结果,说实话,她从未想过。

一直以来,她都是个乖孩子。听父母的话,听管家的话。早早她就知道,任何关系都要门当户对,她这么多年努力的学习,不就是为了与王家匹配吗?可结果呢?倒成了个笑话。

同样是没有至亲,可西泽有哥哥,所有的难堪都有人替他扛着。而自己呢?只能仓皇而逃。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扬起头。逼自己挤出了一个微笑。

约摸中午的时候,她才拖着被晒的蔫了吧唧的身子,进了自家的院子。

院子里静悄悄的,进了前厅。没有一个人,她坐在椅子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宛然,回来了!”张婶的声音欢快,压抑着一股子喜气。

她点了点头。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枚玉佩,是自己腰间的那枚,没错。她不解地看着张婶“怎么回事?”

“宛然,你觉得刚才那位公子怎么样?”

宛然想起那一身戎装“挺好的,很气派。”

“我跟你张叔也合计了,的确是好的,比那位西泽公子好太多了。关键是这位西钰公子,年纪轻轻就手握一方兵权,自己独当一面。在如今这世道,可是不容易呢。关键是他对姑娘你,一见钟情。这不特意留下了定情信物,想问问姑娘你的意思?”

宛然一口气差点没提起来。

张婶见她不说话,以为是害羞地“其实,刚才在院子里,婶子都看见了,你看着他,眼睛都拔不出来了。你张叔还不信,果然。这样最好了,都是知根知底地人家。办完你这件事,我们也可以放心回乡养老喽。

“老婆子,胡说什么呢?”管家重重咳嗽了一声。

宛然这才回了神,一脸笑意地说“我也觉得极好呢。多谢张叔张婶。”

管家长长嘘了一口气,过了半晌才道“你喜欢就好。”

“我喜欢。”

2.

这场婚事,前后也就一个多月的时间,当宛然坐在汽车上时,她还似梦非醒。但心底有一个声音提醒着她“从现在开始,你做一切都不能随心所欲了。”可她闭着眼睛去想,原来自己生来就没有按照自己的心意活过。

才二十岁呵,怎么感觉自己的一生就要这样过完了。

她将早先写好的信纸重新叠了一番,使劲儿攥在手心里,然后在司仪一声长长的吆喝声中踏进了王家的院门。

坐在新房里,隐约听得见前院人声鼎沸。这是她的婚礼,可总觉得是别人的事情一样。

门吱哇一声被推开了,她抬眼去看,是一个打扮妖艳的女子,年纪看着比自己大那么几岁,眼睛里带着几份幽怨。

她有些发愣,似乎明白了一些,又似乎不明白。

女子盯着宛然,看了许久,却是一句话也没说。只慌得外面的丫头一个劲儿地说“紫嫣姑娘,客人都在前院呢,我带你过去。”

紧接着半搀拌扶地将她推出了新房。

李宛然重新垂下脑袋,她的脑子一片混乱,越想越乱,越乱越想。她觉得,自己错了,大错特错了。这种拿自己后半辈子去赌注的蠢事,不该是她做的出来的。

可她,已经做了。

“夫人,将军请你去前厅见客。”宛然愣了半晌,才明白这个夫人是叫自己的。她将婚礼穿得衣服脱下来,换了一套红色的旗袍,很合身,她对着镜子将所有的思绪收起来。等出门时,已经是一脸笑容。

客人们都走的差不多了,留下了的不是王西钰的亲信就是兄弟。宛然匆匆扫了一眼,竟看到刚才那个女子也没有走。她也是一身旗袍,颜色比宛然的更正,站在西钰公子身边,俨然一对璧人。倒感觉自己是个多余的一般。

她挺直腰杆踏进了前厅,桌前的人纷纷起身,说“夫人好。”她微笑着颔首。

只有一个人未起身,那便是紫嫣了。

王西钰看着她,嘴角挂着笑,但并未起身迎接。

宛然径自走过去,笑脸如花“西钰,让大家都坐下。第一次见面这样客气,我……有些紧张。”她挽着王西钰的胳膊,声细如蚊,不过,大家都听见了。

“听见大嫂的话了吗?都坐下,自家兄弟,别客气,今后都是一家人了。”王西钰这才拉着宛然的手,紧挨着自己坐下。

“大嫂,放松,我们刚才跟大哥打赌,赌你是叫将军呢还是名字?看来还是你们夫妻同心啊,我们输了,心服口服。祝你们幸福美满。”一个一身戎装的年轻男子笑着道。

宛然将脸藏在西钰的身后,吃吃地笑。

“小七,就你嘴甜。既然这样,我们一起敬将军和夫人一杯酒。我们就走了,别耽误人家的洞房花烛夜。”叫紫嫣的姑娘提高了音量说。

“好,九妹说的对。正经事还没办呢,来,兄弟们,一起来。”西钰说着,搂着宛然一起站了起来。她端着一杯酒,抿了一口,嗓子火辣辣地疼。她咳嗽了好几声。

“吆,原来夫人不会喝酒。”女子嘻嘻笑着。

“西钰,你替我喝好不好?”她扭头就递给了旁边的男子。王西钰看着她,就着她的手,喝光了杯中的酒。

周围一片吸气声,要知道有洁癖的西钰公子,可是连衣服都不让别人碰一下的。

宛然看着紫嫣眼睛里的光芒,嗖一下就消失了。

“夫人,我们该休息了。”王西钰心情不错,打横抱起宛然,大步跨出了前厅。惊的一桌子人面面相觑。

宛然只觉得自己嫁给了一个土匪头子。

一进门,西钰就拴好了门,将宛然放在了床上。她立马清醒了,双手叉在胸前,瞪着对方,不说话。

王西钰扑了过来,她一下子被牵制住了,无法动弹。

“做戏做全套,继续,要不然,我来真的了。”

“我第一次,不会。”宛然感觉心跳的很乱。

“没关系呀,这不有为夫嘛,不怕,咱慢慢来。”门外传来气恼地跺脚声,渐渐地,声音听不见了。

西钰侧耳听了一会儿,翻身躺在床上,朝宛然摆手“我知道你有条件,明日谈,我很累了,楚河汉界,我懂得,睡吧!”他拉过一床被子,很快就睡着了。

宛然怔怔地躺着,手心里的信纸被攥的面目全非。她起身将纸揣进包袱里,看了西钰一眼,摇了摇头,给他脱了鞋袜,重新盖好了被子。然后自己抽出一床被子,打了地铺。

这一夜,她注定无眠。

3.

找个当兵的唯一的好处就是聚少离多,宛然进门也有小半年了,见西钰公子的时间统共不超过六次。当然这也是契约的一部分,家里伺候的佣人也打发回去了,偌大的院子,大多数的时候,就她一个人,冷清是冷清了点,可也清净。

就连那位紫嫣姑娘,看李宛然这么快就独守空房了。忽而也就不恨了,甚至还替她惋惜。她想着自己跟西钰公子,虽然不能名正言顺,但好歹日日能看得见人。

因此,不管是跟王西钰关系好的还是关系糟的,都不看好这段婚姻。东城的人,大多数都知晓,这门亲事,本来就是不该有的。

这样一来,大婚那日,一整天的戏,算是白演了。

可宛然不在乎,这样的乱世,她只想好好的活着。

尽管,王西钰的条件很苛刻,就是让她待在院子里。不管她想干什么都行,就是别出门。他的理由是自己仇家多,怕宛然有生命危险。

宛然想起自己的条件那么多,而这个就一条,她就答应了。反正这婚姻的时限只有一年,她待得住。

这日中午,她正在厨房做饭,昨夜一整夜的雨,柴火都沾了湿气。弄得她满头满脸地灰,她也不会收拾,因为家里只有一个人,就是她自己。

可当她捂着被烟熊的生疼的眼睛冲出厨房时,意外碰到一个人,是一个男人。宛然吓得退后了好几步,站定看时才发现,他跟西钰公子长得很像,但他的眼神温和,年纪偏小,穿一身中山装,正一脸狐疑地看着自己。

“你是谁?”他问。

宛然没理他,她洗干净了脸上的灰,整理好围裙回厨房继续做饭。因为多了一个人,她多炒了两个人,后来想着西钰,又炒了两个菜。

王西泽的涵养不容许她对一个新来的厨娘发难,所以他跺着步子,直接进了前厅。

他看着宛然将饭菜一一盛了上来,可她没叫自己上桌,径自走到一边的电话旁,拨通了电话,她说“让西钰听电话。”这语气,不似一个厨娘。

果然不一会儿,大概是大哥来了,她又说“西泽回家了,中午一起吃饭,我们等你。”

他的下巴差点掉在地上!这难道就是被传的满城风雨的自己那位不受待见地嫂子?

“大嫂!”他试探着问。

“你大哥一会就到,我们再等等。”她头也没回,就出了前厅。

弄得西泽一头雾水,他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她?可她,待自己真不好。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他听见了汽车的鸣笛声。紧接着就是皮靴踩在地上的声音,他知道,大哥回来了。

等兄弟俩寒暄以后,宛然也来了,她穿淡紫色的旗袍。看见西钰,很自然地上前替他拿下了外套,说“阿泽回来你也不提前告诉我,什么都没有准备,都是粗茶淡饭。”语气满是歉意。

“没关系,都是自己家人,家常便饭几天,来,西泽,这是你嫂子,李宛然。”

西泽点头微笑,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似的。

饭后,宛然一边收拾碗筷一边问道“阿泽回家,怎么不带夫人?”

西钰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不说话。

西泽似是有些难为情,说“一言难尽,我又是孤身一人了。”

宛然望着西钰,明白了一切。

“天涯何处无芳草?关键得看缘分,是吧,西钰?”她说完,不等对方回答,就出了前厅。

西泽搞不清楚他这个嫂子了,他看着自己的大哥,发现他只是低头敲着桌角。

“家里其他人呢?”

“你嫂子说民国了,不兴搞封建社会那套,全打发回家了。对了,你既然回来了,就别走了。家里人少,很冷清,我又忙,你没事多带你嫂子上街转转。”西钰看着他说道。

“大哥,我是没打算走。可陪嫂子上街还是算了吧?她不太喜欢我。”西泽连连摇头。

“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啊!”

“因为她是李宛然。”西钰说完,就走了。留下西泽一脸呆萌。

“李宛然?”他想了半天,没想起来跟这个名字有任何联系。

西钰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宛然的话也越来越少。西泽每天早出晚归,谁也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这一家子人各忙各的,只有时不时坐在一起吃顿饭,只是宛然,再也没有多说过一句话。

一转眼就接近年关,宛然没有想到,这一年过得这样的快。

大雪纷纷扬扬地洒满院子时,她突然想出去走走了。在房间了换好了衣服,特意裹了一身披风。路过西边的院子,竟看见了西泽,闷头坐在门槛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听见稀碎的脚步声,他抬起头,看着宛然,嘴巴张了好几次,才叫“嫂子,要出门吗?”

宛然点点头。

“我跟你一起去。”他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积雪。

“别耽误你做事,我只是出去看看雪。”她停下来,看着他。

“没关系,外面乱,你一个人出门,不安全。我……大哥会担心的。”

“好吧,你加件衣服,我在门口等你。”

两个人出门了,一前一后,一言不发。

一个不知要说什么,另一个,不知要从何说起。

他们也不坐车,慢慢朝前走着,距离不远不近,白色的雪花落在宛然淡粉色的披风上,像极了一朵朵的梨花。他想起了一句诗“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很贴切,我最初以为这两句是单纯说梨花开了,多愚蠢。”宛然回了头,看着他浅笑“看来还是阿泽读书多,懂得多。”

西泽摇了摇头,说“都是旁人厉害,我吟出来,只是为了应景。”

“很应景。”宛然点了点头。

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正街,年关将至,果然是非常的热闹。宛然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来。

“阿泽,快点。”她声音欢快,过来拽着西泽的袖子。涌进了人潮中去。

楼上临窗而坐的西钰,将这一切都真切地看在眼里。他的眼神里带了一抹痛苦,对面的紫嫣看得清清楚楚。

“将军,要不要派人跟着?”她问

“不用了,西泽能保护好她。我们走吧!”他率先下了楼,不远处那一抹淡粉色的影子,搅得他心神不安。

年关将至啊!想到这,他更觉得心烦意乱。

“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紫嫣停住了脚。眼睛里一片模糊,果然很多人都喜欢自欺欺人。

西钰是,她也是。

4.

总是离人泪。

宛然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落泪?本来一切都是协议好的,一年之后,大家各奔东西,互不相欠。不管是西泽还是西钰,她都能放下,人生还有比爱情更重要的东西,人活着还应该有其他的追求。事情过去了就该翻篇,人错过了就该放手,她多年的教育,也有起码得清高。只是,一切,到最后,为何会偏离了原来的轨道?

宛然想起了年三十,那是一个下雪的夜晚,洁白的雪花纷纷扬扬地给东城披上了雪白的外套,一切都是干净的,也是晶莹剔透的。

临近午夜,西钰还迟迟未归。她忽而心慌地厉害,西泽早早就坐在前厅里,穿一身灰色的中山装,脸色有些焦虑,但还是保持着一贯地绅士风度。

当宛然披着大红色的披风急匆匆地穿过院子时,仿佛有一团火在他的胸中跳动。

“你去哪儿?”他喊道。

宛然站定看着他,因为西泽没有叫嫂子。

不过,很快她就说话了“马上新年了,你大哥怎么还不回家?我出去看看。”

西泽站了起来,宛然看不明白他什么表情,只听见他的声音沙哑“别去,外面太黑了,不安全。”

“没关系,下雪了,很清楚。”宛然抖了抖披风上的雪花“阿泽,你陪嫂子一起去好不好?”

西泽握紧了拳头,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好。”

外面刮着很急地西北风,宛然有些自责地说“走的太急了,阿泽也没来得及穿大衣,太冷了。”

“无妨,不冷。”西泽淡淡地说。

路过一个路口时,她就看见了西钰的车子,静悄悄地停在街角,车身上有一层厚厚的积雪。

宛然心中一喜,提着裙子往前跑。

“西钰,怎么不回家?”她伸手去拉车门,手还没碰到,就听到了好几声枪响,随后,她什么都不知道了。

隐约中有急急地呼唤声,可她分不清楚是谁的,就那么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等她再次睁开眼睛时,眼前一片洁白。她知道不是雪花,因为有刺鼻的药水味。

身边站着一个人,她认得出来,是西钰身边叫小七的男子。

“我怎么了?”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

“没事,受了点惊吓。”男子的语气里有一丝悲痛。

“什么时候了?”

“刚刚黄昏。”

“新年过完了?”

“已经初九了。”

宛然坐了起来,急急地问“他们呢?”

“谁?”

“你知道我问的是谁?”

“西泽又出国了,西钰将军忙于公务,特派我来送你回去,李小姐,你跟西钰将军的关系终止了。你自由了!”

“我自由了。”宛然默念了一遍,竟没有一点喜悦之感。

“我记得我听见了枪声?”宛然盯着他

“乱世嘛,大家各为其主,免不了的。”小七语气平静。

“他们是兄弟,怎么会?”她愕然。

“家国情怀永远大于儿女私情。”小七松开了拳头“李小姐,请吧。”

宛然默然,的确,她只是枚棋子而已。

小七将她送到了南下的火车上,看着她上了车才离开的。宛然看着小七的背景,在火车即将离开月台的时候下了车。

又是一个深夜,没有下雪,也没有月光,但她还是找到了王家的院子。

大门敞开着,她径自走了过去,一直走到自己当初大婚的那处院子里。在那棵她站了无数次的梨树下面,站着一个男人,他一身戎装,站的笔直。

听到脚步声,他头也没回,只是轻声问道“小七,送走了吗?”

没有得到回答,他也不气恼,轻叹了口气“大哥对不住你,紫嫣是你的挚爱,可却因我而死,你恨我,怨我,都是应该的。”

宛然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哥,我不怪你。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小七不知何时也站在院子里,看到宛然,他并没有揭穿。

“李小姐已经南下了,放心,她一切都好,我什么也没说。”

“那就好!”

“西泽呢?”

“二公子也安好,他已经南下了。他们终会相逢。”

一下子就没有了声音。

小七转过身,看了宛然一眼,走了。

院子里静悄悄的,宛然看着他转过身来,目光空洞,手摸索着朝前走去。

她的心,一下子生疼。

她看着他跌跌撞撞地进了两人大婚的新房,摸索着躺在了床上,大红色的床单刺得她眼睛生疼。

一身戎装,躺的笔直,亦如一年前那个上午,在阳光下看见的一般,似曾相识。

不知怎地,她看着他,心忽而一下子就定了。

宛然走上前,进了新房,关好了房门。

西钰一下子就醒了,他掏出了腰间的枪,声音清冷“谁?”

“西钰……”宛然有些惊慌失措。

“宛然?怎么可能?快说,你是谁?”西钰的声音已经带了杀气。

“你……你把枪放下,你这是谋杀亲妇。……你快放下,我害怕……哎呦!”宛然一个趔趄,摔在了地上。

西钰翻身下床,一个箭步窜到她跟前,枪顶在了她的太阳穴上。

……

“西钰,我脚崴了,疼。”宛然连连叫苦。

“真的是你?”西钰放下了手中的枪,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忽而,他想起来自己看不见了,立马背过身去“你怎么能回来?我们的协议已经终止。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起来,赶紧滚。”

“先扶我起来,疼。”宛然呻吟道。

西钰不情愿地伸出一只手来,宛然一把拽住,嗖的一下子站了起来,双手死死抱着对方的腰。

“你干什么?松开。”西钰有些气急败坏。

“脚疼,走不了。”她开始耍无赖。

“你究竟要干什么?”

“我是要走的,可我忘了带东西,特意回来取的。”

“什么东西?”西钰不看她,他望着外面漆黑的夜。

“我的心……”宛然指着西钰心脏的地方,喃喃地说“我把它放在这儿了。”

西钰身子紧绷,他一言不发。

宛然也不撒手。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不下,只到宛然绷不住了,她松开了手“我以后就住这院子里了,你看着办。”

西钰抬腿就走。

“等等,你要走了,就是抛妻弃子……负心汉……登徒子……”

西钰差点撞在房门上。

……“还有,当初是你,死乞白赖地要娶我,现在说不要就不要?俗话说“槽糠之妻不下堂。”你抛弃了了我,我……我……”她将手枪从地上捡了起来。

“要么,我们一起活,要么,一起死。”她把枪放在西钰的手中。

“宛然,你怎么能逼我?”

“是你逼我,你爱我,你将我推给别人。我是一个人,活生生的人。不是物品,供你们兄弟来回消遣。怎么,觉得自己瞎了就不用负责任了?我告诉你,只要你活着,你就得跟我在一起。”西钰手抖了一下“要生一起生”宛然拽住他的手“我想跟你在一起,一辈子。”

夜那样静,庭院那样深。

西钰搂着宛然,站在梨树下。仿佛看到了花开,看到了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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