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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乡手记#年的年轮

2018-02-14  本文已影响1497人  泗四坊方
安徽省安庆市潜山县源潭镇老车站

五千年参天大树,屹立世界东方。年,与民族同在。

揭开每个年的年轮,不同的地方,赋于年的特色不尽相同;同一地方,年,也连年变幻着。

1

那一年,三十晚上,一班手提纸糊的灯笼串门的小尒,小袋总是揣满大小不同炸米糖果,甜了半个正月。

初一的早上,十几多户,男男女女几十口,洗梳后,齐集在三进的老屋堂厅。

后进的墙壁上,一尺多高的毛主席石膏雕像供在台面上,两侧红纸对联:听毛主席话,跟共产党走。

小尒在前面,大人在后面,大家齐唱《东方红》,齐声背诵一段毛主席语录,然后鱼贯而出,又汇集在大家叫作“前嘴”的地方。

长长的竹竿上绕着1000籽的红绿纸卷成的鞭炮,这鞭炮声音响彻山谷,撞在北面的山岩上,犹似把山都轰开了,又是一波递到南边更远的山凹,装满一凹,悠扬着把声音逼到山外。

这个“前嘴”像一只长手臂,她不躲不藏,伸出到远方,周边的许多单门独院的庄户人家,都在门口翘首望着“前嘴”,跟着也都先后点燃各家的鞭炮。

每当这个时候,我最欢喜的事,就是与一屋小尒去抢地下未炸响的哑子鞭。

初一上午,用竹筷小头卷起书纸或旧报纸条,一粒饭粒粘好接头,用妈妈做鞋的锥子斜锥个孔,筒子下底灌点黄土,装上5个哑子鞭里的火药,插上鞭引,加点黄土,自制的小爆竹就做好了。

自制的爆竹,塞在雪人的嘴巴里,用火钳夹住火炉里的红火碳,小心的凑到鞭引处,嗞嗞的声音真好听,一声炮响,都把雪人的嘴炸破了,结了冰的雪都溅到我身上。

自初二起又到母舅家去乐去混好几天,那个时候,外公外婆去逝多年了。我与几个老表爬山头,挖兰草,真是累了,就在一间小屋里的火塘边不停地喝着吃着,玉米炸泡山芋角脆生生的;蚕豆南瓜籽香喷喷的。

那个时候全大队有著名的长款户和著名欠款户,各家孩子都一小班,像梯子档,很少到源潭铺街上,不知道街道的景像。

2

吃着年饭,岁数与年俱长。

那一年,春联寓意:对内搞活,对外开放。勤奋人的春天到了。

此际我添了几支毛笔,裁开大红纸,大门、院门、所有的门,或对联或春字。

腊月里,又从丢失了几十年的古老传统里,找出了祭祖的理由,三十晚上吃饭前,先在门口划三个圈圈,圈里各烧几刀纸,拜上几拜,放一挂鞭,一大家子人吃着团圆饭。

饭后一副朴克,争上游,五子升玩到半夜,纸糊的灯笼很难买到了,串门打着手电筒。

初一早上,洗梳好,又齐集到“前嘴”处,长长的竹竿子绕着10000籽的大鞭炮,也有三个或四个小花炮。

同样,“前嘴”子上,是最热闹的地方,又是最引人瞩目的地方。

“前嘴”看到的初夏

在那个腊月里,同时准备着许多礼物,正月初一到母舅家;初二挑着两腰箩,箩里装着猪肉糖糕点和挂面,去岳父岳母家拜年,叔岳父也多,每家一餐饭,亲姨夫一大桌。

刚学会麻将,桌子角煤油灯两盏,一分一分,一角一角,举杯邀串门,走亲访友闹不停,回箩(拜年回头礼物)是小糕加挂面,最好的是配上一双穿着旺旺相相的尼纶袜子。

3

那一年,是跨世纪前几年,山村电灯亮透几年了,家家都有黑白电视,孩子半大了,是上学?是打工?问号逼迫着!

经济在腾飞,靠山吃山吃不赢了,茶叶和桑蚕辛辛苦苦忙一年,都不值钱了。

山村里的人外出谋求发展的思绪泛滥,有钱无钱回家过年变成口头禅。

绿皮火车人挤人,硬是把人挤回家,有西装革履的,有打扮时髦的,有在山村新盖房子的,有在街边做新屋的,有新年出门借路费的,五色洋人,七彩人生。

腊月祭祖的队伍也渐大,抹尾的几天里,不是东边起火,就是西边烧山,扑灭山火一时呈常态。年味又添了迟到的春晚,那个春晚总留下一抹难忘的大餐。

初一的早上,各家都帶一挂10000的鞭,用兩个竹竿轮换绕着放,总放着半个小时以上,带彩条日光炮把大地化妆打扮。

正月时间算计着,母舅家十几年没睡过了,拜年只能是吃餐早饭了,拜了岳父年,吃餐中饭就赶紧回家。

四个妹妹均出嫁,拜年到我家的总是两大桌坐不下,端碗钓鱼(半高的尒,夹着菜围着)的长得高长得快。打牌不但是几桌,还有两代。

4

孩子们大了,我鬓角也花白了,城镇化脚步在加快,自行车骑得少了,两个轮子冒烟,四个轮子拖尾,路面拓宽,走出山村的人渐多。由山村到小镇,由小镇到县城,更有人到都会。

我家不同,大伯今年90岁,父亲86岁,叔父74岁,天各一方。

叔父是个最最恋故土的人,在70岁的时候,与婶母一道,自河南南阳奔回家,在老屋场,新翻盖三列两层楼房,总一心想着在老家戏嘻山水,晚年安享。

二位弟弟一个妹妹,都在河南工作生活,事不由人,两头牵挂,春节一家十口在老家新屋只过过一次年,这一次我们俩大家,也在叔父新屋团聚,挤挤的两大桌。其余的年,是老夫妻俩千里还乡,住上半月。

在这半月里,走亲串友,花掉几个月的退休金落落大方,一个队的人都知道,叔父每次从老家往回赶,分别时与我父母道别,眼睛水如摩挲,七十多岁了,鼻涕眼泪一大把,喉咙哽咽着,抹湿了衣袖,婶母说:老了老了,还像孩子样。此情此景总感染了我的白发老母,母亲眯缝着眼,陪着洒下幸福的离别泪。

有一次,我听送他到安庆西火车站的司机说,叔父在车上哽咽好几里,劝都劝不住。

每年家族举行清明祭祖,叔父他从不拉下,抽空赶回老家,与族人共叙祖功宗德,共乐俚短家长。

近闻叔父心脑血管毛病又犯,住了一段时间医院,康复期间,又电话询问大伯及我父母状况,本身就满身毛病,年之当口,我想他又有一些思绪无处安放。

而90岁大伯,总说神衰梦多,一梦就到老屋堂厅,老屋堂厅都毁了几十年了,但仍装在他心里,陪伴在梦里。

大伯心里总是深深地排斥着殡葬改革,这可能是任何人也无法给他解开的心结。

他读过一些古书,堪舆自学自画,揣着我的罗盘,试图寻找真龙美穴,有空与我交谈,他百年之后,搁于老家何地何方,他说,深山野林,再过百年,一撮灰,尽管土包塌了,但永远无人侵害,这样就心安理得,一了心愿。

下一辈的兄弟和姊妹都在街道,年岁高的父母总依恋着山村的老屋,腊月廿四我们又回家陪父母过小年,廿八、九接父母到小镇的家过大年,此时顺便又把老家的春联也提前贴上。

老屋廿八贴上春联

每年与弟弟轮留着烧年夜饭,亲友也方便给老人拜年,差不多都来过了,父母又操心着深山的大灰猫和几只撒野的鸡饿着肚皮,初五、六又回到依恋的地方,父母回来第一件事还是放一挂大鞭,响声证明老屋还有人居住着。

昔日的田园荒芜着,瓦屋清空着,三十晚灯火数得清了,光亮暗下去了。

初一早上,叫“前嘴”的地方没人找哑鞭了,彩条被什么风吹走,深深地印在黑土地的年轮里。

也是自那个时候起,街道上棋牌室多起来了,三十晚初一早上,硫磺硝烟开始弥漫了,一早上拜年跑好几家,吃饭总排着号往下挨。

5

伟大的中国梦到来,黑白早就换上薄薄的多功能彩电,成年人一部手机不稀奇,两部常带,一机双卡,万能钥匙只在屏幕点开,瞬间联通全世界。

家族群、村群、家人群、同事群,名目繁多,写作社群接通新西兰、澳洲、西班牙、北极零下46度的地方,大江南北更无遮挡。叮玲一响,问候撒到不同的方向。

春运的帐单一开,大客、火车、飞机、动车兼自开,一批一批又自钢筋混凝土高楼迁徙到钢筋混凝土低楼。

镇区209省道接口

一些年龄稍大的,又从低楼里走出,带着乡愁,爬山越岭,一探故土里的废墟,念叨着深埋在黄土里亲人。

一段视频,面对面的拜年,传递着真切的温暖。年味也在转换,大鱼大肉真的吃腻了,往日的猪食野菜弄一盘,比什么都要好,总想把日子倒过来过一过才开怀。

中国梦里,脱贫政策见真情。路面加宽硬化了,原来的贫困户住进镇区新楼房,异地搬迁是政府新安排。

跟不上形势的我,也为人祖,四世同堂的时候,我的父母更为年迈。

母舅走了多年,会烧吃的舅母也不在,岳父岳母都赴极乐世界。

正月里,老表间很亲和的一餐饭都要安排,孩子的舅父舅母一定要拜。

念大班的小尒,能辨识老公老婆家的路途,懵懂的他只知道新奇,还有大公鸡的漂亮美翅,大灰猫的长胡须。

乡恋,或许是一代人的专利。

之于下一代,下下一代,翻开此文,可寻找到长江北岸,三国古战场,一个叫做皖城边近的乡村,关于年的年轮里的既往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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