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2-19
那天陪老爸到海口做白内障手术。住院的前天下午吃完晚饭在万达广场外溜达。空气湿润，略有凉意，很适合闲逛。
我们边走边聊，聊到某人。我随口问：他生了两个女儿，会再生一个儿子吗？
老爸：不知道。九崽无年过，好崽不用多。
我：啥意思[疑问]
老爸：那是说以前有个老头，9个儿子，还收养了1个儿子。年三十那天9个儿子都以为其他人会叫阿爸去吃饭，结果是谁都没叫。
半夜了他的养子过来敲门，说阿爸你和我们一起吃饭。老头说我已经吃过了。养子说吃过也来吃点，我做生意太忙，刚收工做好饭。于是老头才有饭吃，他其实一直在饿肚子。后来就传开了，九崽无年过，好崽不用多。
不知不觉，聊到我外公[愉快]。
老爸：那时候刚和你妈谈。有个叫阿X的，就跑到你外公那，说你女儿谈的那个不行，父母都不在这，做生意还欠了一屁股债。但她怎么讲，你外公都一声不吭。你外公后来跟说，他当时心里想的是，做生意的人很勤劳，脑袋也不会笨。
你外公说话水平非常高。我第一次去你外公家。那时还很难买到东西。我给了人家一包烟，才买到两只阉鸡，又买了腐竹粉丝茶叶。我到你外公家，外公都已经杀好两只鸡，买了菜在等着了。
那天你大姨夫和二姨夫也在。你外公说，今天大家见个面，不然是亲戚都不认识。你们的父母都不在这，我们就是你们父母，如果我们吃饭让你们喝粥，我们也过意不去。如果你们赚到了，给我一点，我也高兴。
我到你外公家，你外公每次都说，我杀只鸡，我们喝两杯。你外公经常说，人只要不懒，就不会饿死。
老爸说得很动情。我特别感慨，外公去世30多年了，我爸或许是唯一一个如此惦记、感激和敬畏我外公的人[微笑]。
老爸十几岁就只身一人从广东来海南。我很好奇：那个阿X怎么说你欠一屁股债[疑问]
老爸：那年我看人家做家具有钱赚，我打算做一千张凳子拉到文昌卖。雇了工人锯树。但没想到突然来了个运动。
那天我去放木头的地方，部队的人守在那里。我说这些木头是我的，我要拉走。三四个人就用冲锋枪对着我，说你做这个是犯法的，就把我抓上车，拉到一个地方关了三天。木材还有工具全部没收。
我第一次听说这事，感觉好刺激[恐惧]。
老爸：后来我买了一大车木薯棍，种木薯，想着种出来可以赚好几百块。结果木薯刚长出来，就被山猪全部拱掉。
我又买了几百斤橡胶果种橡胶，结果橡胶苗刚长膝盖那么高，下了一场霜，全部冻死。
我又种地瓜，种了好多亩地瓜。公家养的牛晚上跑出来，把地瓜叶和地瓜，全吃光。
我又种甘蔗，种了很多亩，但那年甘蔗太多，砍好了都没人要。
养猪。第一年养十条，第二年养十几条，第三年养三十条。结果第一年亏了一千，第二年亏了两千，第三年亏了三千。这还都是猪苗和猪饲料的钱，其它的没算。
我：我记得那时伙房都堆满了喂猪的木薯干，我天天割地瓜叶回来喂猪。
老爸：我还收过木薯干卖给食品厂。做生意不容易，给厂长两包烟、司机一包烟，记账的一包烟。你赚100块钱，要分50块给别人。干什么事都不能自己一个人拿好处，大家都要分一点。后来我种香蕉。
我：香蕉也不好卖。我记得那年生香蕉一块钱七斤，熟的也是一块香蕉钱三四斤。那年我刚上初中，暑假天天带着弟弟在市场门口卖香蕉，卖到两百多块钱，最惨的一次是一天才卖到十块钱。而且那天切香蕉还切到了手，差点连手指头都切掉，流了好多血，现在还有疤[流泪]。
老爸：种龙眼种荔枝养蜂，买了很多书来看，还是不行，这些很需要技术，而且还要看天气。
那时候还养鱼苗，一到春天，鱼塘就全是青蛙。青蛙是会吃鱼苗的。我想了个办法，晚上青蛙在鱼塘边下蛋的时候，我把它们赶走，把青蛙蛋捞出来，倒在公路上晒死。这样鱼塘就少了很多青蛙。
老爸的奋斗史让我很感慨，简直就是个屡败屡战的“创业之星”。
我：老爸你真的很能吃苦，敢闯敢拼，但就是运气不太好。你说如果但凡哪一次成功了，说不定你现在都是著名的企业家了[捂脸]。
老爸哈哈大笑：我爸那时候跟我说，他找人帮我算过命，算命的说我这个人什么都想干，但钱都不是我的。我真正开花结果要到52岁之后。
我很疑惑：为什么是52岁？52岁那年你干啥了？
老爸：我当时也不明白什么叫开花结果，后来我明白了，我52岁那年，供你读书出来了。
我掐指一算，还真是，老爸52岁那年，我从川大研究生毕业。
我将信将疑：真的假的？这个岁数是你自己后来推算出来的？还是当时算命的真的这样说？[惊讶]
老爸：是真的，但我从来没有跟其它人说过。
我：那看来算命的算得还挺准[偷笑]。
老爸：算命这个东西不可以全信，还要靠自己。以前的人靠勤劳还能找到饭吃，现在的人读不到书，没有技术，是一点用都没有。而且不光要有技术，还要勤劳。
我：只有勤劳的人才能读到书，才会有技术呀[惊讶]。
老爸：不是那个意思。是说你有技术，也要服从领导，要勤劳工作，不然也没饭吃。
我虽然经常回家，但和老爸的交流也并不多。感谢那天在万达广场外溜达的一个多小时，让我更懂父亲。
我父亲真是一个有大智慧的人[憨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