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言碎语 6

51.  戴震说：“经之至者道也。所以明道者其词也。所以成词者字也。由字以通其词，由词以通道，必有渐。”又说：“古训明则古经明，古经明则贤人圣人之理义明，而我心之所同然者乃因之而明。”又说：“由文字以通乎语言，由语言以通乎古圣贤之心志，譬之适堂坛之必循其阶，不可以躐（ liè ）等。”我对佛教的学习，就是从其特定的词语进入。特定的词语往往是深刻的思想的高度概括。

52. 古人讲，开悟的契机因人不同而千差万别。有言下荐得，有从缘悟得，有读经明得。诸般悟处，以从缘悟得，得力最大。沩山说；“从缘悟达，永无退失”。

53. 丹纳在《艺术哲学》中提出制约艺术发展的三要素：种族、环境和时代。他说：“要了解一件艺术品，一个艺术家，一群艺术家，必须正确地设想他们所属的时代的精神和风俗概况。这是艺术品最后的解释，也是决定一切的基本原因。”用中国传统的话来说就是“知人论世”。《孟子·万章下》：“颂其诗，读其书，不知其人，可乎？是以论其世也”。清代章学诚在《文史通义·文德》中说：“不知古人之世，不可妄论古人之辞也。知其世矣，不知古人之身处，亦不可以遽论其文也。”

54.  先秦的“天人合一”，到汉董仲舒“天人感应”，到宋儒“万物同理”，再到程朱“格物致知”，穷究事物道理，致使自心知通天理；最后到陆王“发明本心”，从内在心性领悟宇宙精神。

55.  电影《心迷宫》里，男人有外遇，女人非逼男人把丑事抖出来不可，丈母娘劝女儿：“你为啥非得问出来呢？有些事呢，放在他心里像石头一样压他一辈子，他一辈子就会对你好。你要是问出来了，那这石头就搬到你心里了，……得为孩子想想。”这农村大妈的说教挺有她的道理！

56.  有两种“胆大”，一种是无知者无畏，老百姓说的“憨胆大”，一种是有恃而无恐。后一种“胆大”又分为两种：一种内有所恃，艺高人胆大，恃强犯险，老吏弄法之类，其结果往往是，善骑者坠于马、善水者溺于水、善饮者醉于酒、善战者殁于杀等等；另一种是外有所恃，保护伞，关系网，君王舅子宰相家人，狗仗人势之类，最终往往树倒猢狲散。清朝纪昀说：“天下之患莫大于有所恃：恃财者终以财败，恃势者终以势败，恃智者终以智败，恃力者终以力败。”

57.  《聊斋志异》说到，邑有捕快某发现妻有外遇，逼令自缢，自酌以待，妻整妆入室，方欲结带，某掷盏呼曰：“咍，返矣！一顶绿头巾，或不能压死人耳。”遂为夫妻如初。蒲松龄评曰：“一笑”，余以为或引人一思。

一顶绿头巾，带来的是内心纠结和外界舆论的双重压力；于内，心魔难去；于外，积毁销骨，绝对不轻。不论是自己内心的纠结，拟或是外界舆论的压力，都不是能如掷盏般轻易扔掉。“赌近盗，奸近杀”，通奸，历代均科以重刑。但是话说回来，时光到了现在，通奸已不再属于犯罪（和军人配偶通奸除外），这无疑昭示人们应该秉持一种宽容的态度。

58.  不愿夜读《聊斋》，不愿置《聊斋》于床头，怕引鬼狐入梦，但无书可看时也就这样了，竟然没有一次梦见鬼狐。我想原因可能在于《聊斋》中鬼怪妖狐等虽为异类，却通人性。

59.  斯德哥尔摩效应，说明的是人性的弱点。强者自有一种吸附力，弱者自有一种依赖性，而暴虐是强者的一种病态表现。

60.  儒近懦，贪近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