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尽全力
雨夜寒冬,球场只有我一人。多像人生,若你坚守某种选择,你得接纳寒冷、黑夜、以及孤身一人。此刻的跑步与生活某些时刻的状态极其相像。(阿木)
关于苦难、孤独,都应当倾尽全力,像蜗牛般跋涉着,抗争,如白霜之下的草茬般充满理想,脚步不停,丈量命运之河最锋利狭窄的边缘...爱情、人生、理想,莫不如是。
有时我会忽然颓废,刚性而清醒。无情。即便知道你的不易,明了自己的匮乏。除非我点燃很贵的烟,灌下很烈的酒,贯穿肺腑,这种穿透,刺透灵魂,我会既不悲哀,也不激越。而是像灵魂出窍,在半空之中凝视自己,然后再静谧地包含一切。
你说,苏格拉底或是某个大思想家强调:只需活得够久,你想要的都会如愿。我思索了很多次,觉得有理。有时也可能因为断章取义,觉得差点儿意思。但我怎敢反驳,我是如此渺小的一个伪作家。照我说,当下杂,当下虚幻,当下不美丽,未来可期,真的像个荒诞的痴梦。就好像二维的画里,一棵长歪的菩提树,除非处于三维的某只手不知为何,拿画笔涂抹,改变了它命定的方向。
约我喝酒的神交已久的朋友,忽然失联。我得知消息,是从别人那里。说被羁押了。朋友是成名作家、调查记者,具有一定知名度的人。但在我看来,他只是——眼神凛冽且充满怜悯的、离婚的中年男人,一位为看不起大病的同胞疾呼的瘦削男人,一位自费奔走全国为庶民鸣不平的斗士,一位令我在将醉时、将他与堂吉柯德的幻影重叠的挚友。
我有些悲愤,就像老婆出轨,全世界都知道后,自己才确定背叛的真实。回鄂前,他说,他要备一瓶好酒,让我买几碟酒菜,以共谋一醉的酣畅,濯奔波流离之尘埃。
聚餐余音尚在耳畔,但数十日来,他却杳无音讯。求告刑事律师朋友,联络网传的相关部门,回曰无此人。我想得到的人,我都去找,看能否帮上忙。有些想到的认为极有能量人,又心怯而不敢打扰....从未皈依佛门的我,为朋友,或者说,为自己的无力与绝望而诵念起了地藏经经文。
一遍又一遍念诵...我就像一个被人拿枪指着脑袋,跪在墙角瑟瑟的寒风中,做最后的祷告的可怜虫。祈望有人给我那在狭窄冰寒的牢里的朋友送一件冬衣,好护持他羸弱的身体、护持他心中洞见世事的一朵冰清冷火不灭。
一遍又一遍地默念,一遍又一遍地朗诵佛经...执念循环。而我的朋友,以及关爱我的哪颗遥远的心...无论你是否在坐世间的牢,还是在所谓的自由世界...我始终在陪着你做囚徒,在这世间、生活这个更大的囚笼里,为希望,为承担、为我们的约定、为救赎永恒的爱,在倾尽全力..
我不敢为了自救和救人,去贸然打扰别人,我总是在你、在我的朋友、和我自己将为现实溃散之时,感觉自己忽然变老了。人变老真的会在突然之间,并非一点点渐进。被这种闪电瞬间击中,却怎么都思索不出缘由。现在我知道,无助是其诞生的某一个源头,但我无法确定变老是何时勃发的。或许是因为变老的时刻与理由太多的缘故。
想到远方的你、和夜色深处的自己,想到处于囚笼的朋友...我瞥见路灯下,阳台墙壁上蠕动的裂纹,分明是我内心发生过的无数次碎裂的综合。我看见我的灵魂,忽然在半空漂浮,虚幻的唇皱起终身监禁般的深沉,轻轻地亲吻着虚幻...
若光线忽然消失,或者人们都突然失明。你不会觉得那个男子,眉眼和臂膀的线条、形态很稳固安全,你只会辨出他的温柔;你不会看见我那位被羁押的朋友瘦小而坚定的背影,你只会触碰到他对别人的怜悯之心;你不会区隔披挂奢侈衣物与率性潦草的装扮,你会在意衣物之下的真实。哪怕你饥肠辘辘,你也会知道,三角形的面包与四边形的面包本无分别。
眼前蓦然浮现马尔克斯遇见海明威的那个瞬间:马尔克斯隔着街道,朝心中的大师兴奋地挥手。海明威回应:你好,朋友。
有些信念,值得倾尽全力。如此,面对自己的美,或迎面撞见眼前的不美时,才不会因为时间仓促、年纪太轻,而发生当时只道是寻常般的不自知的悲剧与遗憾。。(阿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