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掌大的那块地
在我们村西头有一条笔直的土路向西一直延伸,这条不起眼的小路两侧分列着我们附近几个胡同的大部分田地,农村人早期赖以生存的生活来源,大部分都从这片土地上获取,所以农忙季节这里熙来攘往川流不息走过村里的老老少少,他们与土地有一份真挚的感情,尤其是那些老人们伺候起庄稼来,更能显示出一种蚀骨的陶醉。
我经常看到一些年纪非常之老的老人,一般都是男性,因为那个年代女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是一种美德,估计男人们的尊严也觉得不让女人去地里干活可能是自己男人权威的象征,因为那个时代的女人是缠足的,比如我的奶奶一辈,她处在缠足放足时段,那个时候有新思想传入,女娃娃们不必再缠足了,这是政府号召,也是社会进步的表现。现在想来小女孩从几岁就开始缠足,那是一种对所有女性身体的摧残,是极其愚昧和残忍的,但是封建思想残余根深蒂固,虽然女性不再被迫缠足,但是以三寸金莲为女人审美的观念还是影响大部分人,所以我奶奶的脚就体现了缠足放足的尴尬思想矛盾。
她的小脚,虽然有缠足的痕迹,但绝不是那种正统缠足后的三寸金莲,估计她的母亲也是在观望中犹豫不决,缠缠放放吧。所以我觉得缠足时期的女人是不去地里干活的,因为那样的小脚走起来摇摇晃晃,根本不适合干活。所以我的奶奶辈的女人不怎么出入田地,他们是在家里看着一群孩子,喂猪纺绵织布做饭,这才是封建社会里女人们的生活内容。
所以我童年时代看见地里佝偻着背对头弯劳作的老人是男性就不足为奇了。什么是对头弯,就是驼背到两头快连在一起了。那样的人我觉得走路都是问题,但是确确实实那样的老人却很少离开过土地,他留给人的印象就是整年在地里穿梭的身影。其实这样在地里干活的老人,在我的记忆中也没几个,并且没过几年我再也看不见他们的身影,因为他们不是老的不能干,而是他们离开了这个世界,他们可能觉得只有在地里自己才是活着的,如果离开了土地说明他们真的干不动了,那离死亡也就不远了,而且真的,在他们停止耕作后的最多一年半载里也就死去了,这种就像士兵死也要是在战场上的豪言壮语一样,他们耕作说明他们还活着,等你们看不见他们时,不是他们颐养天年去了,而是他们真的要死了。
有时候,我也很奇怪,我会问家人,那个隔壁胡同的老爷爷怎么这段时间没见他在地里呀,当我知道他已经去世的消息时,我还是很惊讶,前几天不是好好的吗,怎么这么快就死了呢?老了的人又时是很快的,就如即将燃尽的火苗,忽的一下就灭了,当年也是多么的一个风风火火的人啊,我于是又在想,这好像不是真的一样,人有这么脆弱吗,好像有点悄无声息,轻轻都走了。
长大以后,很少回家了,村里的当年可以正儿八经的称作为老人的大都不在了,那些曾经不是老人的人升格为老人,我于是想想自己的父母,当年我眼中那些老人估计也是他们现在这个年纪,估计在那些像我当年年纪的小孩子眼里,我的父辈们变成了当眼我眼中的那些老人们的形象。不是老人们走的太快,只是这些年你离家的时间太长,你零星间隔的回乡,让你的记忆只是看到了结果,而没有参与到那些过程中,所以时间走的太快,快到了你自己都没有感觉到,时间就没有了。你的那十年不一定就是他的那十年,可能孩子眼里的年总是过的很快。
巴掌大的那块地再说我们祖上那块巴掌大的一块地,他真的小的像一块巴掌,四四方方的,长宽也就五米的样子,并且它不属于我们家,而是属于大家庭里好几家共同拥有的。只是,因为路途遥远,不易灌溉,完全靠天吃饭,没有人愿意种它,我妈决得闲着可惜,于是每年暑假里我都会光顾这里几次。
它是如此的远,以至于周围的地都是外村的田地,所以每次去种它,我都觉得到了别人的村子里。要到达这块地,你要把村西头的羊肠小道走到尽头,然后再跨越一座石桥,沿着河沿再走一段,转个弯再走过十几块地的田埂,才能到达这块巴掌大的地。
可能就是因为远,所以到达这块地的路上就有了很多精彩的故事,故事就在你经过一块块土地的时候浮现,每一块地都有它自己的故事,那块经常有一个对头弯的老人种的地,他的土地种的总是一丝不苟,每一颗秧苗下都是松松软软的泥土,你很难找到一颗大张旗鼓的杂草,有人开玩笑说,你把你的地都伺候的像你们家面缸了,我也不觉得你这地能多收多少。我觉得这就像有的人有洁癖,总觉得自己地里的草不干净,非要弄得像镜子一样才算安心,其实,这样未必就多收了多少粮食,而是种地人的一种习惯。
还有那块盐碱地,很奇怪的,地总是有肥沃的,也有贫瘠的,那块积其贫瘠的地,居然有人还能种上庄稼,我妈说这家的老头很勤快,一般这样的地都被放弃了,只有这家还认认真真的种着,所以你不能从庄稼好坏上分辨主人的勤快与否,因为有的地不是勤劳就能解决一切问题的。
巴掌大的那块地还有的地里被一排排的树木取代,就像高楼大厦平地起, 你大老远就能看见那块与众不同的地,这样的地主人都变成了众矢之的,因为他这一块栽了树的地,祸害了周围好几家的田地,因为这种树大根深的庞然大物,不但抢了庄稼的阳光,还抢了庄稼的水份和养份。我们家地的不远处就有这么一家栽了树,虽然中间隔了几块地,但是还是有影响,禾苗稀稀拉拉,就算外表看不出什么,但是就是不结粮食。其实,这样的人家,他们肯定也知道对别人的影响,但是每个村子里都有这样的恶霸,只有恶霸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他们不会考虑别人的心情,只知道我的地我爱种什么就种什么。
我们家巴掌大的那块地往西紧挨着,现在都种成了饮品玫瑰花苞的经济作物,但是这种经济作物与一般庄稼哪个收成好,大家不好确定,有可能是某位领导的政绩工程,但是每年的花期还是铺天盖地,很是热闹。
我们家巴掌大的那块地,我和妈妈经常种些油菜或者棉花,我没见过收成如何,因为那个时间我一般不在家,但是从妈妈每年都去种它上推论,还是有收成的,最起码它超出了播撒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