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水·冬日札记（下）

枕水·冬日札记（下）

曼放下包，也学着她们盘腿坐下。

就看见阿阮一手拿着一个银针，一手拿着一面化妆镜，在脸上一针一针的往下刺。

针落下的时候，就带出殷红的血珠子，她顺手再用备好的纸巾擦去。

阿阮告诉曼，这样可以治疗脸上发出来的痘痘，曼心想若自己也有的话，能下得去手吗？

在这种光线下，一个包着头的女人在用针刺自己的脸；一个穿着奇怪袍子上了年纪的婆婆在抽着烟；一个穿着中式棉袍的瘦瘦的女人默默的喝着茶。

如果此刻有人瞧见，这情形肯定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婆婆一直似笑非笑的抽着香烟，听阿阮简单介绍了一下曼的情况，却不多言。她虽然头发已几乎全白，皮肤却没有太多的皱纹，看上去比阿阮和曼还要细腻，只是那肤色的白，像是整日不怎么出门，鲜少晒太阳的样子。

阿阮和曼说起过婆婆有一个法号的，无论是法号还是“婆婆”两个字，曼都叫不出口。

细想来曼是有一点心虚的，见面之前阿阮形容的师傅，曼觉得不是一个“实相”。怎么会有不知道自己来历的人，过去的一切又都被人抹去无迹可循，曼想这样的人故事里有，生活中有的话，自己大概是没有机会遇到。

而此刻这个人活生生的在这里，一问一答中，曼发现婆婆谈吐清楚，对曼的好奇疑心看的也明白却不说破。

枕水·冬日札记（下）

这种心情曼想起来似曾相识，比如去杭州的灵隐寺。

起初曼只是四处看看，香火绵延不绝几百年，身处在众多的香客之中，曼无视所有的人，只关注精美的雕像，巍峨的庙堂，偶尔惊讶一下。

某一次又去，曼“不小心”在佛前敬了香，出来之后，心情就有了不同，回不去了。

回不去那个不信，不敬，也不闻的自己。

有些路没有走过的时候，也许怕的不是未知，而是怕回不了头。

有些人没有见过的时候，也许怕的不是失望，而是怕自己会改变。

可是面对一个时间和来历都不可考的人，怕在这里都失去了作用。

你怕什么呢？

你怕的又是什么？

其实答案都经不起推敲。

枕水·冬日札记（下）

冬日的阴雨天气里，光线就像孱弱的老人，一丝丝的挣扎着。

曼觉得对面婆婆的脸，已经快瞧不清楚了，就起身告辞。

阿阮替婆婆挽留了一下，曼坚持要回去了。

起身的时候，曼觉得往后怕是很难再见到阿阮的师傅了。

这个镇子好几百年了，东西南北有四条街，又穿插了数不清的里弄，桥细细数起来也有二十多座。

曼一直喜欢有水的地方，便在这个镇子住了下来。

过去交通不便的时候，只要有水，坐着船就可以去很远的地方。

阿阮的师傅什么牵挂也没有，估计也是循着水而来，要再循着水而去的。

你看那水，何时又有过痕迹。

曼想着走着，又上了桥头。

桥下的水映着茶室的灯光，倒显得比白天有了温度...

曼停留了几秒，呼吸几口冷冽的空气，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