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叶子落下的时候

生活中，有多少美好能够残留指间呢？

譬如一片落叶，随着秋日的冷风摇摇晃晃地下坠，在金黄的阳光中无声无息地落地。生活中的美好也是这样，如细沙，如流水，当我们竭力想抓住的时候，它们却悄悄流逝了。

终于看见她的照片的时候，已经是毕业前的日子。再过两天，我就要离开此地，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去，同时走上一条完全陌生的道路。如此一别，怕是今生今世再也无缘相见。此后，就要像迷失在宇宙中的粒子一样，不断地碰撞、摇曳，最终归于虚无缥缈。

其实她也不是我的什么人。准确的说，我们是彻彻底底的陌生人关系。我想这时候应该有人唏嘘了：“哈，怎么可能，你果然是喜欢她的吧？”不过事情就是这样，我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只是经常偶遇，不时擦肩而过，然后彼此习惯性地交换一个眼神而已。使我对她一直念念不忘的，真的就只是那一个眼神中的美好而已。

一个眼神中能有多少美好呢？我想大概不足5毫克。但即便如此，这世界上仍有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不相信这个美好。我的的确确是相信这美好的。每当我彷徨、失意、踌躇、落魄地徘徊于校园中的时候，总是能在某个时刻与她相见。然后不管彼此正在做着什么、走向哪里或者身旁有无朋友，都会互换个眼神，望对方一眼。而这个眼神，就好像点亮希望的火种，在我漆黑的心底燃起了一堆篝火。

我对她几乎一无所知。谈起时不知道她的名字，想起时又记不起她的脸庞。但是那个眼神却深深烙印在我的心中。在那个瞬间，那个交换眼神的时刻，相比于传达感情，似乎更让我明白了许多道理,并且背负了更多拥有的感慨的筹码。那其中的力量，大概只能这样形容：在万籁俱寂，万念俱灰的时候，若是能想起这个眼神，真的就变得好些了。

只是在以后，绝无可能再与她相遇了。

我不免再问自己那个问题：

生活中，有多少美好能残留指间呢？

窗外下起了雷阵雨，刷刷的雨水配着灰暗的天空使人的心情归于沉静。我突然想起读小学时在校园外边种的一课苹果树。我把苹果核小心地取出，抛了一个不大不小直径约莫20厘米的小坑，把果核放进去，然后把土填上。我那时真的很期待苹果树会长大。但事实上，恐怕早就陨身于周遭的建筑工地了。

接着我又记起了以前和同学偷挖竹笋的事儿。也是在小学。我们几个男生悄悄跑进别人的院子里，把刚出头的竹笋抛出来拿着当剑耍。酣畅淋漓，挥汗如雨。之后事情败露，连同家长被院主人劈头盖脸说了一通。

随即便自然而然的联想到了中考后的那一天。我和几个要好的哥们去北大北大踢了一天的球。最后筋疲力尽，在夏日炎炎的阳光下，躺在AG人工草上静静地落汗，那种感觉真的很棒。我怀念那种把冰水浇在头上解暑的豪迈，虽然这一次狂欢之后大部分人都天各一方，很难再聚。

诸君可能不免要问，这几件事情有什么关联呢？无非是混乱的意识流堆砌罢了。但是我觉得，它们的共同点就是都属于那种无可挽回的美好。

无可挽回。

如今何尝不是这样呢？我虽然历经千辛万苦看到了她的照片，但这定格在我脑海中的形象着实过于微弱了。随着时间的模糊，不管我愿不愿意，它总会渐渐地变淡、变轻，最后消失不见的。起先可能一秒钟之内就能想起她的脸庞，过一段时间之后可能需要二十秒，一年之后可能需要三分钟，几年之后，或许怎么想都想不起来了。我那时会感慨：“她真是一个很善良的人啊！然而究竟长什么样呢？”如此看来，忘掉一个人，的确是一个无声无息，也无感觉的过程。我不知道这一过程发生的速度，没准是和我们认识新朋友的速度一样快？我是宁愿这样想的：我们不断认识新人的同时，又不断忘掉我们的故友。这就是成长的一部分经历。

我常说，成长是一种磨损。在这样的经历中我们不断磨损着自己。有太多太多我们挽留的东西终归不能留住，有太多太多我们珍惜的东西最终不能保存。就像村上春树的那个比喻：经历一场沙尘暴。在沙尘暴的磨损中我们的变得孤独、坚硬而干燥。内心的伤痕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风化壳。于是我们变得老道、事故而冷漠，并且对生活失去了希望，而又死乞白赖的活在生活之中。想要打破这种状态，必须要时刻保持活力，咬紧牙关，运送水分，不断长出鲜嫩的叶子才行。

不过，当叶子落下的时候，却是无声无息的。这些落叶随风乱舞，最终归于岑寂的某处。请给它们拍张照吧。这样多少提供些追忆的线索，以便能祭奠一些逝去的容颜。

随着秋日的冷风摇摇晃晃地下坠，在金黄的阳光中无声无息地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