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一只鸭子

在一群鸭子里，我独怜有一水黄毛的那一只。

我不光记得它的黄毛，我还记得它曾是最瘦的一只，

当一群鸭子穿过苞米地、田垄、溪流、树荫，

它一定是坠在最后面的一只，它还是，

永远挤不进端好的鸭食面前的那一只。它其实很想往前，

但没有用，它只能用他的鸭喙一点点啄食背上湿了的绒羽，

它让人心疼，也足够可爱，可惜没给它留下什么影像，

不然你就会知道，它左右摇摆的样子，他瑟缩在墙角的样子，

一定对得起我吹嘘起它的样子。

正好是春江水暖的时候，我们一群孩子各认了一只，

有时候我能在池塘里捉到鱼，全给了它吃，

池塘里的鱼不好捉了，我就等放学之后去芭蕉树下挖蚯蚓，

每到周五我从山外归来，它就摇着膀子朝我扑来，

哪怕我没有鱼也没有蚯蚓，它也要啄食我的手心，

它终于成了最壮实的一只，我们一群孩子都信，

它变得羽毛光鲜、叫声响亮，那几乎成了我最得意的日子，

我没办法跟同龄人炫耀我的学习成绩，但我可以炫耀我的鸭子。

直到它被挂到市斤称上，8.9斤的重量连大人们也啧啧称奇，

它是在我的升学宴上被杀的，不是我给它抹的脖子，

是我给它浇的热水，也是我拔的毛。

后来我妈问我为什么不吃鸭子，

我只说，不知。

（2018.9.19 首发公号：鲸背雪jingbeixu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