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落的影子 第十九段路/最后一站：叹号又或问号
作者：花诺尘
不知不觉
时间就过了很久
不知不觉
就忘了哪些
又是记得哪些
不知不觉
那就不知不觉吧
“下午我们带闺女去游乐园吧，她都想去很久了。”
“你又把她家长会这事给忘了吧。”
“哦，对，那就开完再去吧。”
又是一个有着和煦阳光洒进屋子里的盛夏清晨，我和晓晓坐在卧室的飘窗上聊着今天要做的事情。
转眼，我和晓晓已经结婚三年多了，生活平静、温暖，倒也算是活成了我们想要的样子。
那一年我因为头部再度受伤，治疗期间因无法工作便只好从公司离职。在那之后就没有再选择上班，而是在家做了一名自由撰稿人。
而晓晓和我一起搬来哈尔滨后，租了一间临街的商铺开了一个小小的咖啡馆。
因为我们夫妻俩的收入都不稳定，所以物质上我们有些拮据，倒是常常有些为此忧心，不过除此之外，一切还算顺心顺意。
下午的时候，我和晓晓领着孩子来到了学校。
晓晓陪着孩子在外面溜达，而我则去开家长会。
“您是卓晓晓的父亲吧，来，您坐那，您闺女这次考试考得不错，年级前十。”
刚进入班级，老师便指引着我到了小晓晓的位置上。
看着桌面上女儿的成绩单上，门门都标着优秀，这让我不自觉地挺直了腰。
不过随着各位学生的家长越来越多，却让我又有些焦虑了起来。因为他们口中讨论的都是孩子假期要报什么班补课、要学什么乐器、要什么活动。而在这个方面我似乎亏欠了闺女很多，自小到大，都没有让她去参加个什么班或是学些什么特长。
物质上的短缺总还是会造成某些地方的捉襟见肘。
那一年我的手术几乎花光了我的积蓄，再加上婚房的首付也让父母垫了不少。虽说父母很心疼小晓晓，总要拿钱给孩子，但我和晓晓总是不肯，父母已经为我们付出太多，我们没有理由再让他们替我俩承担这个责任。
看来真得想办法多赚些钱了，起码不能让孩子输在这些上面。
开完家长会，我和晓晓领着闺女去了游乐园，在那里，他们母女俩玩得很开心，而我因为旧伤的缘故，就在一旁观瞧。
同时心里琢磨着是否该去找份兼职，为女儿多积攒一些钱，孩子越来越大了，用钱的地方也总会多了起来。
不过我现在这个年纪还能做什么呢，外加上头上的旧伤也遏制了我，这让我失去了很多的可能。
这些焦虑绕着我，让我不定时的满是期望又随即失望，我摇摇头，看来不管什么样的生活，都会有着相应的烦恼。
两天后，晓晓领着孩子去了孩子姥姥、姥爷所在的城市。晓晓的母亲自我和晓晓结婚后，就去南方找晓晓的父亲了，如今两人都在那边亲戚的一家工厂里，倒也算安稳。只不过不能经常看到外孙女，倒是让她有些烦心，所以每到孩子假期，晓晓总会领着孩子去那住些日子。
晓晓不在的日子里，咖啡店则剩我一个人去照看。
这天周一，照例是员工轮班休息的日子，晚上没什么客人，我便让值班的员工早早回家了。
我这两天有两份稿子因为心情的烦闷一直拖着没能完成，也便早早地关上店门，准备在店里突击这两篇稿子。
不过勉强完成一篇后，却再也没办法静下心来落笔下一篇。
天已经黑了，我没有开灯，只剩下电脑屏幕散出来的光。
我其实是一个很渴求光的人，毕竟曾经感受过溺在阴影里的感觉，似乎只有面对着光，才能让自己周身干爽，而不至于再踏回去。
不过我总感觉自己没有力气去开灯，昏昏沉沉的。
无聊下，翻看了一下朋友圈，我平常并没有这个习惯，不过不知为何，下意识地点开了后，也就随手向上滑着。
朋友圈里充斥了各种微商的广告或是各种销售的宣传，以至于我想了解下一些熟悉人的近况，都得滑上好久。
突然，朋友圈里的一条消息让我停住了不断滑动的拇指。
“我终于有勇气要去摆脱那个阴影了。”
这条朋友圈上面标注的名称是冉云暖。
好久都没有小暖的消息了，她发这条信息是什么意思？我查看了一下日期，这已经是三天前发布的了。
看到这个日期，我恍惚地好像想起了什么，却是如何都摸不到头绪。这个时候，一个新闻弹窗从电脑桌面上弹了出来，我厌烦这些新闻，无论我怎么将它们调至关闭，它们还是可以在不经意间跳出来。可就在我挪动鼠标要将它关闭的时候，我看到了一则新闻。
标题是“英国富商的中国媳妇海外跳楼，原因疑似情变糟弃”
我带着些些惶恐打开了这个新闻，略过上面的广告，看着新闻的主体，内容就是一个中国女人嫁给了一个英国男人，婚后生活不幸福，在三天前选择了自杀，文章的后半段就都是一些凭空的揣测了。
略过那些无意义的文字，我把目光停在了一张图片上，这是一张现场的照片，照片的主角穿着一身白色连衣裙，躺在楼旁的草地上，面部被打上了马赛克，让人无从辨认。
不过我却看得出，这应该是我从前熟识的她。
我对着那张图片发了会儿呆后，起身，去柜台处翻找出了一包烟，这是员工遗留在这的，我抽出一颗，点燃，许久没抽烟了，有些呛，嘴里也泛着苦。
我来到窗子前，遥想着一些过去的事。
那大概是在1年前的时候，江一曾去英国看望过小暖，回来后他来我这找我，他对我说小暖的母亲过世了，在这之前小暖又离了婚，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很不好，没有上班，整日整日地守着一个空空的大房子。
看来她终是倒在了那片阴影里，没能全身而退。
不知不觉，想着从前，我眼角有些湿润，不一会儿，眼泪就落了下来，这些眼泪是为了逝去的她，这下子，她彻彻底底的消失，徒让我们这些和她有过交集的人想念。
烟，灭了。临近午夜，屋里很黑，外面阴云滚滚，没了光亮。
她死去的时候，一定也是这么黑，而且那种黑是抹掉了她所有的一切，包括她的过往故事。
这个时候，我突然觉得，我该去写一下自己的人生才对，活了这三十多年，总有些故事是想忘又忘不掉，也觉得不该忘的。书写下来，起码是个见证。总有一天，我也会离开这个世界，那就总要留下些什么证明我还在这个世界，这个时间段，曲折地走过一段。
说不定借此我还可以圆一下我曾经的作家梦。
想到这，我回到已经亮起屏保的电脑前，新建一篇文档，开始着手敲下一个个字。
不知为何，随着电脑上一个个文字的堆砌，我的心态逐渐平和了下来，之前的那些烦躁开始丝丝抽离。
我沉浸其中，开始一下下挖掘着从前的自己。
·································分隔符·······························
时间转眼又过去了一个月，晓晓和孩子也早已从南方回来，日子重新步入正轨。有她们两个在身边，似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能让我静下心来。她们早已与我的生命化作一体，牵动着我的呼吸，也拉扯着我的时间。
这些日子来，一有闲暇我便写着这部关于过往经历的小说，渐渐地已经有了些许雏形。
这一天，我继续在电脑上敲打着时，晓晓端来一杯水。
“该吃药了，你现在我一不看着你，你就忘吃，你再忘吃，小心到最后什么都忘了。”
“什么都忘了，我记得你就行，剩下的你帮我记着。”我接过晓晓递来的药后，顺手搂过晓晓的腰。
她拍了下我的手，然后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我才不帮你记得呢，脑容量有限。你这大作写到哪了，我来看看。”
说完，她还真的就趴在一旁看了起来，这让我有些不好意思继续写下去，便靠在椅背上抻着腰，也留出空当让她看着电脑上的文字。
不一会儿，她看完了新的章节，叹了口气。
“你这到底想写成纪实的，还是打算虚构啊。怎么又把你的梦写上去了，而且我认识你的时候你明明还不叫卓江晔就叫卓江。还有啊，哪有人来打我，你就是那时追不上我自己做的英雄梦来救我。”
“好了，好了，那些不都是情节需要吗。”我打断她的吐槽。
晓晓站起来拍拍我的肩膀：“我啊，是怕你到最后都分不清哪些是梦，哪些是现实了。”
晓晓出去了后，我淡淡地笑了笑，想着她刚才说的话。
“是啊，我现在真的能分得清哪些是现实，哪些是梦吗？或者我敲下这些字的时候真的知道我码出来的是什么吗？”
算了，又如何，过去的事情，不管是经历过的，还是想象中的，又或是梦里的，总归在记忆里留下了一个个的影子，这些影子零散着、游荡着，没有头绪，就先串着吧，或许串着串着我就分得清了，当然，也或许串着串着我就都忘了。
或许记忆丰富些比寡淡些要好，这样可以不断地和过去不同的自己交谈，总归热闹一些，不空旷。当然，也或许寡淡些比丰富些要好，这样就可以保持着自己的初心，没有那么多的打扰。
不过，不管怎样，都已经过去，也就都无所谓了。
就这样继续写吧，就这样吧。
（全书完）
就在我刚想继续写下去的时候，电脑旁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看到上面的名字，我有些激动，赶快接了起来。
电话是江一打来的，许久都没有他的消息了。
“哥，我准备结婚了，下月初在杭州，不管忙不忙到时你都得领着嫂子孩子过来给我捧场。”
“对了，新娘你认识，是小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