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一位初中数学老师

01

不知是不是在家里闷得久了，想写点东西，却发现脑中一片空白，什么灵感都没有。
只好拿起《642件可写的事》这本书，随便翻翻。正好翻到一页，题目是：关于代数老师的记忆。
看到这行文字，首先想到的不是其他人，恰恰却是初二时教我的那个数学女老师。
在我从小到大所有数学老师中，她并不是教学水平最高的，也不是最漂亮的，更不是对我最好的。
可是不知为什么，她却是让我印象最为深刻的。
她教的不是代数，而是几何。
直到现在，我还记得开学第一次上课时，她扎着马尾辫、戴着眼镜，怀抱课本和三角板，踩着高跟鞋微笑着走进教室的画面。

02

那个时候的她很年轻，大概刚从学校出来一两年，脸上的稚气还未完全褪去。
她的个子比较矮，大概一米五左右，身材瘦削，彷佛随便谁都能不费吹灰之力将她轻轻推倒。
她有着一张清秀小巧的瓜子脸，衬得脸上的眼镜特别明显。
她的脖子又细又长，有一种别致的脆弱之美，总让我联想起春天里随风摇曳的花儿，它们的枝干也是这么又细又长，却也很容易被人折断。
因为个子矮，在板书需要写到高处时，她不得不踮起脚尖，甚至是跳起来。这个时候，坐在后排的男生们就会在底下偷偷发笑。

她有一张清秀小巧的脸，脖子又细又长，有种别致的脆弱之美

03

大概是怕自己年轻压不住正处于叛逆期的初中生们，出现在我们面前时，她总是刻意板着脸，说话很用力，讲课一字一顿的，就连板书看上去也费了很大力气。
那个时候的我们并不懂她的这些心思，只觉得她太过于严肃和较真了，让人亲近不起来。
有一次她上课时，班上有个男生一直在说话，被她点名了两次，反而声音越来越大，最后估计整个班级的人都听到了。
她正在板书的动作停了下来，也不讲课了，转过身一直盯着那男生。
教室里紧张的气氛蔓延开来，我们都不由缩起身子，生怕被她点名，但眼神却不由在她和那男生之间来回徘徊。
可是那男生似乎没发现她已经生气了一般，继续我行我素。即使身边有人提醒，照旧一副吊儿郎当、不肯悔改的样子。
她大概是被气急了，眼圈都有些发红，猛地将三角板摔在讲台上，连粉笔都被震落在地，直接转身就走，离开了教室。
教室里一片死寂。
那男生似乎也被吓到了，但是见周围人用或谴责或看好戏的眼神看他，似乎觉得这样挺怂的，故意挺直了腰板大声说：“切！凶什么凶！我看她能把我怎么着！不就是去找班主任告状吗！”
周围的男生又是起哄又是打闹。教室里的声音越来越大，就像是煮沸的开水，连旁边班级正在上课的老师都惊动了，跑过来用力拍打着门框，喊道：“你们老师呢？怎么这么吵！”
有人回答：“老师走啦，不管我们了！”
一阵哄笑。
那老师皱眉：“那班干部呢？班长出来管管！别的班还要上课呢！”
班长只好站出来维持秩序。但还是有人吵闹，直到班主任拉着脸走进教室。
那天，班上所有人都挨了班主任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

04

自那以后，她对我们的态度似乎淡了许多，每次下了课，要是没人问问题，直接拿了东西就走。
不会像其他老师还会主动找人了解情况。
那个时候，每个老师至少要给两个班上课。于是便听到有人说，她在另一个班时态度多么多么好，脸上都带着笑容，可一到我们班，就板起脸来。
那个时候的我们，不会设身处地地想问题，只会觉得她对我们不好，偏心另一个班。
即使在一个班，也有人觉得她偏心男生。曾经听一个女生用一种阴阳怪气的语气说：“她现在对我们，也就只有面对班长这些学习好的男生时才会有笑容。你看她对我们女生，什么时候笑过？”
班长的成绩很好，每次考试几乎都是年级第一第二，再加上他待人平和，无论谁向他请教问题都会耐心回答，很受大家欢迎。
现在回想起来，原来同性之间的微妙排斥，不仅仅是针对同辈人。
它是不分年龄、不分长幼辈分的。

原来同性之间的微妙排斥，不仅仅针对同辈

05

其实我并没怎么觉得她偏心。
当然也可能归因于我天生感觉迟钝。
我虽说总体成绩还可以，但数学却真的不行，处于班级中游水平，因此一直觉得她对我的印象应该也是平平淡淡、仅此而已。直到某次月考，我的几何直接没及格。
那时她是站在讲台上发试卷的。按照分数从高到低一个个报名字和分数，被报到名字的人就走过去拿试卷。
我讨厌这样，成绩好还没啥，可能还觉得挺骄傲的，但要是成绩不好，就有一种被剥光了衣服当街示众的羞耻感。可是所有老师都这样做，估计是为了刺激我们上进吧。
其实在考完试后，我就知道自己这次考砸了，却万万没想到是不及格。好不容易报到我，走到她面前时，我已经满脸通红。她抬头看着我，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说：“xx，这次怎么只考这么点？要加油啊！”
最后四个字是拉长了声音的。而她当时的笑容，直到现在还印象深刻。
该如何形容呢？算不上恶意，我其实感觉不到什么，但也算不上什么特别的善意。
就好像是一种淡漠一切、冷眼旁观的感觉，彷佛月亮一般，清冷、高傲，但不易接近，令人生寒。

06

离了初中后，我再也没见过她。
如我这般冷情的人，不会主动寻找她的联系方式，自然也不知道她近况如何，是不是还在我们学校当老师。
而我也相信，即使和她重逢，哪怕面对面，她也不会记得我。
毕竟，一个老师一生当中会遇到成百上千的学生，能够记住的也就那么几个。
我相信，再也不见，亦是好事。
至少现在每次回想起她，还是当初那个扎着马尾辫，怀抱书本和三角板，踩着高跟鞋，微笑走进教室时的模样。

我相信，再也不见，亦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