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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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小仲子
他似乎不厌烦,甚至是乐意给我家田里打农药。妈妈并未打电话通知,一手拎着黑色塑料袋,一手就在门前停稳了车——一个还是我童年记忆中才有的跨骑式自行车。黑乎乎的车头,油腻的车身仿佛是吸足了地上的灰尘,不注意,远处看还以为是某种特殊的褐色油漆涂料呢。他并不高大,平头,不浓厚的眉毛下的两只眼睛,倒是给人一种滑稽的生动感。
“我其他人家都还没去,就来给你家打药水了。”
说着,就踏进了门。坐在供着财神爷柜台前的凳子上,左侧头倾斜角度,右侧头上的右眼,带着等待答复的神色察妈妈的表情。大概看了3秒的功夫,又匆匆低下头,摸弄黑色塑料袋中我不知名字的农药瓶。
“这周围人家田里还没打呢,我家先打,会不会太早了?”
妈妈坐在我身旁,我抱怨她挡住了风扇风,让她移开来点。可是她一点都没理我,就开始与要来打药水的人进行关于土地上庄稼的对话。根据以往经验,这对话没有半个小时,是不能停的。实在不了解,但却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为一个田如何弄,才能弄好,所进行的宛若政府议会流程架势的讨论。
“前几轮药水早点打没事的。对了,最近沟渠放水,你家稻田里有水没?”
“放了点,有水。”
“你等等,我打个电话给周围一家,看看她今天田里打不打?”
“好。”
原来隔壁家听村委会通知,早就买了药水,但似乎今天不打算打。妈妈还在犹豫着。
跟风习性也许自古而存,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无论何事,人们都不敢开第一炮。假如隔事而看,一般都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孙中山当年闹革命倒是有吹牛逼的本钱。那是脑袋要命,身要坐牢的事。
如今村上的劳作任务似乎都反过来了。在传统农业时代,女织男耕,在现代农业工业化时代(可惜,我们这儿还是沿着一家负责一田的模式,尚未实现现代化),女不织女耕。成年男子都出去打工了,中年妇女不上班的就要种田,上班的也要种田,除非家里老人体力还行。可家里有老人的,最后你会发现还是女的种的多,因为男人寿命一般短于女人,身体到了最后也没女人有耐劲(至少我们这里是这般情况)。
女人有耐力,命长,但女性在主见方面差于男性。单从打药水一事就观察出来了。只有为数不多的男性体力还好的家庭,(特指老年男性)开始打药水了,其余家庭才开始考虑打。然后傍晚吃过饭,临田散步的人就会闻到一股子难以承受的农药味,为什么呢?一群人一起在田间打药水。
此刻为了不妨碍妈妈上班,我正在田间帮助打药水的人用桶盛沟渠水。摇晃桶口推开水里的浮动的水花生,直接好含少许淤泥的半清水。等待打完上桶后,把水合农药在药水机里搅和好,一起打下桶。随风飞过一只蓝翅蜻蜓,风不大,它那直升机样的薄翅可以旋转得缓慢些。毕竟现在只我家一人打,药水味还不是太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