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 | 野草湾的那些事儿（15）

眼看着天就黑了。菊花吃过了饭，洗过了碗，爸还没有回来。

下午，菊花趁爸午休的当儿，偷偷地跑到杏儿家看电视，可是桃儿妈和石头他们正在打麻将，吵得像老鳖翻潭似的。

难得有次机会还没法看，菊花很失望。

其实让菊花更失望的是，她没见着猴子。

菊花相信猴子会去的，可是他竟然没去。

这个死猴子！菊花恨得牙根儿痒痒。

菊花回到家，发现爸已不在家了。

爸肯定知道自己不在家。菊花心里有些忐忑，弄不好要挨骂了。

吃过晚饭，菊花站在院里观望了一会儿，外面很安静，没有人走动。就是墙外不远的那个坟窝里，那座新坟异常的刺眼，还有几面卡白的招魂幡在夜风中飘来荡去。

菊花觉得头皮有些发麻，赶紧回到堂屋，点亮煤油灯，蜷缩在灯下看书，可是怎么也看不进去。

那个新坟是猴子奶奶的。猴子奶奶已经死了一个月了。但菊花还清楚地记得猴子奶奶死时的状态，难怪她害怕。

那天，猴子来报信，说他奶奶不行了，他爸妈刚从外地回来，说是天热了，请老粪头早点去准备一下，免得到时来不及。老粪头听了个大概，就急忙收拾一下笔墨纸就去了。菊花很好奇，也跟着去了。

猴子家的堂屋里，猴子奶奶躺在一个草席上，猴子爸跪在旁边不停地忙活着，猴子的两个姑姑在呼天抢地的嚎，猴子妈在不停地劝。

猴子妈说，不是还有一口气吗，现在哭是不是早了点？

猴子的小姑听了马上就不哭了，对猴子妈说：就是断了气，你也不会哭吧？要是你们平时对我妈好点，我妈现在能这样吗？我妈替你们照顾孩子、看家，生病时你们连面都不照，你们这些没良心的，会遭雷劈的！说完又呼天抢地去了。

猴子妈不耐烦，站起来说：哭吧，反正是你妈，别人也干涉不了，爱哭就哭个够，以后想哭只能到坟头了。

猴子妈正出堂屋门时，看见猴子和菊花站在门口，就对他们说：别去看，小孩子看见要死的人不好，会被恶梦缠的。

猴子不管，从围观的人缝里挤了进去。菊花也跟着进去了。

猴子奶奶确实还没有断气，但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嘴里不断冒出白沫子，猴子爸把手伸进她嘴里不停地掏。屋子里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味道。

菊花有些害怕，她拽拽猴子，说，我们出去吧。

猴子没动，说，再看会儿。

过了一会儿，猴子奶奶的喉咙里发出了一个声音，像是在吹柳笛。随后，猴子奶奶的手和脚都动了，不断地伸和缩，最后全身都不动了，喉咙里也不冒沫子了。

猴子爸见状，大叫道：妈，妈呀……

猴子的两个姑姑嚎得更响了。

这时，老粪头走进屋，低头看了看猴子奶奶，说，已经过去了，准备后事吧。

围观的人都散了。菊花攥着猴子的手也出来了。

或是攥得太紧，菊花手心里满是汗。

菊花感觉猴子偷偷地亲了一下自己的手，还一脸坏笑地说，好香。

菊花忙把手抽回去了。她骂猴子，你奶奶对你多好呀，她死了你还在笑，真是没良心的。

猴子听了，不笑了。

菊花问，你爸妈怎么不把你奶奶送乡医院？

猴子说，送什么呀送，花那个冤枉钱干吗，我妈说是人迟早会死的，再说，奶奶也死活不去医院，说要死就死在自己家的堂屋里，决不做孤魂野鬼。

这你也相信哪。菊花叹叹气说，转身走了。猴子在后面喊了几声，她装着没听见。

两天后，猴子奶奶就草草地入土为安了，葬在离菊花家不远的那个坟窝里。

菊花每天都要看到那座新坟，每次都会惊出一身汗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