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今日看点奇思妙想

世界上最后一名段子手

2017-01-24  本文已影响2590人  李泊文

世界终于走向了毁灭

首先消失的是无线信号,紧接着是有线系统,最后连电也没了。

人类不能没有网络。当微博和朋友圈都刷不出来的时候,死亡便开始了。

官方数据显示,不出五年,全世界的人类就会灭亡。

经证实,现在,唯一能拯救人类的,便是段子。

时代如此变迁,让人瞠目结舌。

我刚好是一名段子手,而我手上这份刚刚由快递哥送来的报纸告诉我,我现在成为了世界上最后一名段子手......

房间很暗,我借着窗户透进来的微光看着报纸边角的新闻:世界政府极力保护的段子手“世界最后一句心灵鸡汤”于今早被发现毙命在自家卧室,案发现场有明显的打斗痕迹,警方初步怀疑是他杀!案件正在进一步调查之中!

我不觉心酸。从十年前第一个段子手的离奇死亡开始,我就过上了颠沛流离的生活。

每次去到一个地方,我就像个被关进监狱的囚徒一样,只顾在房间吃喝拉撒,然后绞尽脑汁写着各种鬼都不信的鸡汤文字,再由每天早上送东西来的快递小哥带走,之后,这些做作的文字会传播到世界各地,用来拯救人类。

不足为奇。

从无数段子开始以小说形式问世并大卖开始,人类对于段子的依赖已经到了如蚁附膻的地步。而随着段子手一个个的死去,人类的精神世界便慢慢开始坍塌了。

因为身系人类存亡,我逃起命来也就格外努力。

我起身走到窗边将窗帘拉开一角,眼前所有的一切因为阳光过度曝光,全都朦在一片惨淡的灰白之中。

楼下的花园已经失剪几年,蔓藤枝桠爬满了道路,有尸体在其中变成白骨;到处都能看到手机或是平板电脑的残骸,宽敞的沥青路张牙舞爪的龟裂到远处,路旁或是路上的汽车落满灰尘,零零散散的一些配件散落在马路各处。

腐败感让空气都变得息壤起来。

我慢慢低下头,眼前一晃而过的白影让我身体一震。

近几年被追杀的经历让我身体不自禁的紧绷起来,就在我准备将窗帘放下时,我发现有双眼镜正一瞬不瞬的看着我,是那个白影,一位二十来岁的女子。

她细长的眼睛落在我脸上,我竟有点不知所措。我已经好久没有见过这种年轻的女人了。上一次还是隔壁家一个做微商的大学生,信号消失不久前总是看她经常低着头一手一部手机上楼下楼,撞到人了眼睛也不会抬一下,信号消失没多久她就死了。

这样回忆着,死亡似乎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一阵清风将我的思绪从晃神中拉回来,我再次低头看向楼下。

吓!那女人不见了!

就在我想着自己是不是饥渴到产生幻觉时,啪!啪!客厅传来的几声巨大地拍门声,我吓的几乎原地跳了起来。

有人在吗?一个尖尖的女声从门外传来。

是刚才那个女人!我的身体又是一震。我用力屏住呼吸,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响。

我开始往外面慢慢移动,在经过客厅的沙发时我顺手拿起上面那根很多年前在某购物网站上买来的自拍杆,以备待会防身用。

就在我刚拿起自拍杆往大门靠近时,砰!砰!两声震耳的撞击声从门上传来,安静了半分钟,又是一串高过之前的击打声,声音振聋发聩,在房间里回旋着,让人心脏加速收缩。

我站在原地发悚,那声音却在此时戛然而在。

诡异的安静包裹了昏暗的客厅,东边没关紧的窗户吹进来一阵带着石油挥发气味的凉风,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耳边嘶嘶而鸣,鸡皮疙瘩慢慢爬满了我的身体。

突然,轰隆一声巨响,面前那扇门硬生生倒在了我面前,烟尘带着巨大的落地声飘向房间四角。那女人就站在门框前,她的长发无风自舞,平塌的鼻子上那对灰色的眼睛充满怨毒的看着我,嘴角紧绷,身体纤长,要不是她一手拿着一把菜刀,我真以为自己看到了梅超风。

我不是问你房间有没有人吗?女人语气奇怪。

你是?我强作镇静。问这句的时候,我一边思考手里这根自拍杆打败她两把菜刀的可能性是多少。

答案显而易见。

那股冷风几乎是擦着我的头皮掠过,一个恍惚间她左手的那把菜刀便狠狠砸在了我身后的墙上。

嘭嗵!随着菜刀落地的声音,我手里的自拍杆也因为我一时紧张被自己掰断了。

我觉得自己脑袋鞭炸了似得,一下模糊成了一滩稀泥。

受死吧!她大叫着向我冲来,那语气配上她一副“去你娘”的神情简直比日本动漫还要热血。

我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有风从她身后的门洞汹涌进来,带着夏日的炎热。我看到她的眼睛慢慢由怒目双瞠变成豆粒似得无知,那一刻世界仿若静止,我跟她对视着,她的眼睛似乎还闪过了一丝茫然,而下一瞬间,她便用力的摔倒在地。

我看到一把巨大的铁钳锁住了她的脖子,拿着铁钳的正是每天给我递信和食物的快递小哥。他鼻梁上那副巨大的眼镜在房间里闪着寒光,宛如英雄降世。

我似乎忘记了介绍快递小哥的另外一个身份。

因为精神空虚带来的高犯罪率,世界政府给每个地区都安排了一个巡视员来专门负责统计该区域死亡人数,这种专门看着杀人放火事件袖手旁观的人都是由该区域的信使来担任的。

在过去社会这个职业被称为城管,现在,他们还是叫城管。

为什么杀我?在快递小哥准备开口大骂时我先开了口。

我看着地上的女人,她被铁钳禁锢着,像一只被拴了链条的小猫,她用一副十分哀怨的眼神看着我。段子狗没一个好东西。她说。

你认识我?

不认识。

那你怎么知道我是不是个好东西?听到我这句话,旁边的城管笑了笑。

她倒是直接,冲我不屑道,你们段子狗就知道制造精神垃圾。

碍着你了,至于来杀我?

不杀你世界要毁!

这个世界不是已经毁了吗。我说。

她像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似得愣在了原地,片刻后,她咬牙切齿道,反正就是要杀你!

你能不能讲点道理?我委屈道。

“喷子”的原则就是不讲道理。快递小哥鄙夷道。那女人听了他的话,颔了颔首,接着又将脸侧到了一边。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瞬间像是变了个人似得,冷静异常。

我走到东墙边的一个柜子旁拉开抽屉。我将手放到抽屉里时刻意回了下头,我看到快递小哥明显的一愣,那女人脸上更是爬满了恐惧。我恶趣味的笑了笑,然后拿出里面一个被报纸包起来的盒子。我走到沙发边将报纸摊开,接着打开盒子将里面的烟草倒在报纸上。

我都穷到烟都没有抽的地步了,哪来的枪。

我一边将报纸小心翼翼的卷起来,一边冲后面愣住的俩人,有火吗?我问快递小哥。

他同往常一样从右边口袋掏出一个打火机扔给我。

赶紧点燃了还给我,这是借的西街王大爷的。他说,顿了一会,他又像是想到什么似得,补充道,从下个月起,政府将不会为人民提供烟草。

他的语气比听到这则消息的我还有无奈,我不置可否,点燃烟深吸了一口,我指着地上的女人问他,怎么处理?

送给区部法庭,他说,他们会将她送到上级,基本是个无期徒刑。嗯......他手捏着铁钳,顿了顿,接着道,你知道现在人口剧减,死刑是不可能的了。

我没再说话,过了一会他已经将女人绑了起来。走吧。他回过头冲我到。

去哪?我有点莫名其妙。

这里现在不安全,你必须转移。他说,显然,这样的情况他已经经历了无数次了,连说话间都带着股无所谓的云淡风轻。而我,不管经历多少次,都还是不习惯。我害怕不停换新地方,我害怕陌生,害怕重新适应,甚至是害怕着孤独......

但我却一直在换着地方,一直被迫去适应新的环境,以及一直处在一个人的孤独中。

这无法改变,因为这个世界,或是说所有人的人生,总都是像是精挑细选过似得,只会不断发生那些让你觉得要死人的事情,去又让你无比憋屈的活着。

我踏出小区门的时候还在想着刚才这段话可以放在明天的每日心灵鸡汤里,突然,一阵巨大的爆炸声从我身后响了起来。乱石横飞,火光四溅。巨大的气流将我掀飞出去,耳朵一阵嗡鸣,眼前黑白画面快闪。

在脑海一整段晃白之后,我的目光重新聚焦。而就在我面前五米开外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群穿着短袖短裤的少年。

微风带着硝烟飘动,我看见他们黑色的短袖上统一印着各种“网红”的表情包,而他们脸上画着的,却不知道是哪个国家的妆容。

艳煞至极,引人胃酸。

看着他们手上同女人一样的菜刀,我紧张的迅速回头。

快递小哥坐在离我约莫两米处的地上正四处摸着自己的眼镜。我看到眼镜就在他旁边被那个捆成芝士虾球似得女人压在了腿下,女人此时看着我,笑的一脸幸灾乐祸。

谁是段子狗!我刚准备出声提醒他,我身后一个稚嫩的声音响了起来。我回过头,走在人群前的是个十来岁的少年,他一头介于紫色跟蓝色间的头发克服地心引力似得像天空飞舞着,鼻子上还带来个明晃晃的铁环。

牛魔王?!

应该是那个女人给他示意了,他的目光准确的放在了我身上,绿色的瞳仁在我身上扫视一遍,他冷着声到,杀了!

那语气像是要杀一头牲口一样轻松。

等等!这声音让我如获大赦的回头,快递小哥此时眯着眼看着我身后一个字一个字说,你不能杀他。

你在对谁说话?少年估计因为他说话时没看向自己,语气稍带愤意。

你。快递小哥的眼睛落到了更远的地方。

看着我。少年生气了。

快递小哥眼睛转了半天,最后竟然落在了那个女人身上。

我他妈要你看着我。少年像是受到了打击,一下冲到小哥面前抓起来他的头发。而下一秒,他却后悔的把手拿了开来,他小心翼翼的将那只抓了快递小哥头发的手放在自己鼻子上闻了闻,然后满脸恶心的甩甩手往后退了退。

小哥并没注意他的动作,他对着女人自顾自说,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名段子手,没了他,世界就毁了!

这个世界不是已经毁了吗?男孩的话让我惊讶,快递小哥的反应和之前女人听到我这句话时的反应如出一辙。片刻后男孩又说,其实我以前挺喜欢段子的,但是很多年前,段子变了,变成了一种盈利工具,散发铜臭味。

我打断他,这是一种规则,无法改变。

他回我,所以,你只会顺从。可是你知道,今天,人类到了没有这些精神良药就活不下去的地步,这个时候,必须有这样一个人,他站出来,说出来的每一句话不再是恶趣味的卖腐搞笑,而是真正能够帮到人们的东西。

所有文字都一样,快递哥说,有人看就是好文字。

你在放什么屁!少年一脚将快递小哥踹在地上,而小哥此时的目光却准确的放在了他脸上,“大人都学坏了,你应当照着孩子的想法生活。”

少年愣在原地,不发一言。沉默在浓烟和白色日光下盘旋,接着向远处飞驰而去。

热气球从谷底升起,远方的峡角传来苍狼悲哀的嘶鸣;向南,僧侣们仰着头,灰蓝的眼睛里流出浑浊的泪水;恋人蜷缩在残垣断壁间,瑟缩的做着祷告;犯人们在翻倒的汽车间奔走着,爆炸带着石钻瓦砾在他们四周飞起;浓烟北漂,快递小哥的马在枯败龟裂的草地上奔跑,鹰鹫瞪着锐利的眼睛在我们头上盘旋辗转,我们踏过现代机械留下的残壳,踏过远古河床的龟裂,我看着快递小哥飘在风中一簇簇的油腻头发,他跟我说,这个世界还有救,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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