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难忘的两场雨

窗外，雨绵绵。我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眠，思绪一下回到了二十多年前。

那是1997年1月4日，一个阴雨连绵的日子。晚上九点多，我在同事那里吃完晚饭回到家刚睡下。妻子突然说肚子痛，离预产期还有半个多月呢，我嘴里嘟囔着。不料妻子的肚子越来越痛，不好，可能要生了。我赶紧起来叫醒爸妈。那时还没有装电话，我冒雨骑车直奔邻村的岳父家。他有条帮船，我家离周庄医院三四里路，非坐船去不可。

听到我急促的敲门声，岳父立刻起来了。天冷机器难开，岳父这些天每晚都准备两瓶热水，以备不时之需。还好，机一摇就响，我站在船头掌篙，直奔我家而来。

过了吕庄闸口，看到一片手电光，原来爸妈已经撑着小船载着妻子在等候了。我连忙搀扶着妻子进入船舱。妻子捂着肚子不断地呻吟，我连连安慰“再忍一下，马上就到了！”岳父加足马力，直向周庄医院驶去。

不巧，医院后面的河面本来就不大，还停了两条装棉花荄子的船，我们的船根本过不去，只好调头奔医院东面的码头。

到了，到了，终于到了！谁料在妇产科工作的表姐不当班，值班的是一位姓张的医生。她检查了妻子的身体，撂下一句“还早着呢”就去睡觉了。

妻子还在小声呻吟着，我不断用毛巾擦去她额头的冷汗，妻子在我的安慰下，迷迷糊糊睡着了。我坐在医院的长廊里，看着外面的雨还在下，感觉这个夜晚是多么的漫长。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岳父早早去把表姐请来了。表姐检查了一下妻子的身体，就让护士把她推进了产房。我在门外焦急地等待，坐立难安。

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东方微微露出一点霞光。八点零五分，我心爱的宝贝终于来到人世间了，我做爸爸了！我迫不及待地冲进产房。产床上妻子一脸的疲惫，小宝贝在她的怀里睡得很香，两只小眼睛眯得很紧，小嘴巴一张一合的，让人怜爱。我的小棉袄呀，我要用一生去护佑你！

人常说小时候修个好外婆家，可惜外婆身体一直不好，在女儿六岁那年就驾鹤西去。但她从不缺少关爱，外公，爷爷奶奶，老爷太太，还有叔叔小姨，大家都视她为掌中宝，那份幸福邻居家的小孩都羡慕呢。

谁家不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呢，没有跳出农门的我，一心想把女儿培养上大学，帮我圆梦。从她四岁时就开始背唐诗学加减，每天晚上下班回来就辅导作业。可惜上学成绩平平，小升初，中考，高考一路跌跌撞撞。为了让她上个好的学校，常州南京一路奔走，让我这个做父亲的操碎了心。

好在女儿人皮实，从来没有让我们担心过。还记得上小学那会，有次骑车在晒着小麦的公路上摔倒了，女儿一骨碌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就骑车走了。邻村认识的大娘遇到我直说小丫头猴实，那一刻疼在为父的心里呢。

长到十八岁从没有离开家的女儿上大学后，家里一下子显得空荡荡的。下班后回到家少了往日的那份欢乐，那种落寞谁人能理解呢？最开心的事是接到她打来的电话，能兴奋好几天。家乡的伞遮不到南京城的风雨，我只能忧愁着她的忧愁，快乐着她的快乐，为她的每一次进步欢呼！

2022年10月4 日，又是一个大雨滂沱的日子，午饭后雨一直下个不停，女儿婚礼的现场高朋满座，喜气洋洋。在大家的祝福声中，我亲手把她托付给她生命中另一个重要的男人。女儿呀，人生如旅，做父亲的只能陪此一程。心中纵有千般不舍，任由泪珠在眼眶里打转，我还是强忍着不让它掉下来，扭头瞧向窗外。

窗外，雨还在下，滴答，滴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