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组工作的实务再反思
小组工作究竟是如何专业,是我从业以来一直思索的问题。与同工交流中,大多认为小组易过个案。何者难易,见仁见智,并无标准。自己对社会工作专业性的理解,乃是对实务的反思,对培训学习的咀嚼,对督导教导的沉湎,对专业书籍的含英咀华的几个途径一点一滴积聚而来。
工作第一年,我常疑惑,专业小组该如何在计划书的设计上体现其专业性,策划小组时,当真有点焦头烂额,又怕旁人觉得自己在大学里没学好,故亦不好意思问同工借阅参考。上网搜索到的,当时也觉得其实也不过如此,每节小组全除了最后的总结分享,全是我也曾体验过的互动游戏,并无参考价值。当时也曾听到新同工说,小组不知安排什么游戏时,也有老同工回应:小组其实不一定需要游戏,让组员有个共同话题做讨论,社工作引导已是很好的小组互动。但当时是做残障服务,更是觉得无甚适用的游戏。在小组计划书的每节内容设计上,督导也并无意见。小组每节核心的内容,也仅是引导组员讨论和分享对某个经历和经验的看法,又或者但当教育者的身份,介绍某个知识的内容,每节临结束前进行分享总结,在小组目标上,虽然勉强算是遵循“SMART”原则,但其实自己都问自己:组员达到这个目标,组员是否能有改变?小组是否有成效?
分享和小组讨论是日常生活中随处可见的事,看起来就像一群人在“倾偈”,个案面谈也像极了人们平时“倾心事”,却达到能助人的效果,何以专业?粗浅的理解为:社工的专业先体现在社工的价值和理念,秉持其价值和理念,是获得服务对象信任和建立关系的开始,也是发掘其潜能和价值的源动力,这也是其专业性之根本(仅个人观点)。小组工作手法上的专业性,是利用群体发展着的关系中衍生的力量——小组动力帮助组员产生改变。小组动力本质上是一种社会关系(个人理解,依据是,马克思认为社会是人类各种社会关系的总和,小组工作又称为社会小组工作,由一群人组成的群体参加小组,实际上是社会关系的缩影),这关系是变化或发展的,小组中的互动、人际吸引或人际排斥,能够对小组成员产生影响。社工在小组中主要是利用小组中形成的关系,引导组员在小组中反思或检视自己的思想、行为、情感、态度甚至价值取向等等。这种引导及分析,有小组工作的理论依据。如Cooley的“镜中我”和Berne的“交互分析”。“镜中我”解析个人在社会互动中,如何感知他人对自己的认识和评价,透过这种认识或评价来认识和评价自己。每个组员都是“一面镜子”,自己也是他人的“镜子”。所以,小组中的关系是互相产生作用的,每个人都通过镜子认识自己从而引发改变。与Berne的交互分析所认为的互相反应作用——我对你做了什么,你反过来会对我做什么,虽是两种理论,其实是如出一辙。再如社会学习理论,更强调在小组中,组员分享各自的经验、态度和感受是能互相进行观察学习和模仿,能增进个人行为的适应(好似“体验式学习”),实际上也是利用小组成员之间的关系去促成的。这些理论,为社工去认识和分析小组动力提供依据。
所以小组的专业,除了价值和理念之外,社工需要利用理论架构和视角,对小组关系的感知和把握,借助一系列的小组技巧作引导,协助组员在小组中认识自己,带领组员达成小组目标,从而使组员获得成长,是一种独特的助人方法,这种助人方法是让组员的能力得到提升,并非直接“赐予”的帮助。因此,纯粹的看电影、丝网花、烹饪美食不能成为专业小组,但以某些活动为载体,仍可变成为专业小组。培训导师提到,社工能使组员在知识增长、行为改变、能力提升、消除负面思想、个人身份认同、情绪控制等有正向的改变,已是小组的成效体现。所以,小组工作似乎并不限定何种形式或者活动载体,关键是要对应小组目标。督导和导师都多番提到:与目标无关的游戏,玩来作甚?导师更指,最好的小组是一坐下来就聊的,不需要游戏。由此而看,我明白为何督导一直以来,基本上不会对社工的小组内容设计有太多意见(确实有修改的地方当然会有反馈)。小组的内容设计没有统一的标准,视乎社工在小组中如何引导和带领。
小组记录过程如何体现专业性上,也曾受此困扰多时。如果整个小组的内容都需要呈现,社工们即使焚膏继晷,也难以完成文书工作。专家对社工实务专业性的评估依据,最主要还查阅实务文书,大多专家认为社工的小组专业性较少,其理由是小组记录的内容上较少体现。对于此,也多次问过督导,督导每一次的意见都是重点记录组员间的互动与小组过程。如此看来,小组怎样玩游戏,社工如何示范都记录,确实无必要叙述。同工或有疑问,不记录游戏如何玩,专家认为不专业。我的理解是,小组专业与否,与其载体有何关系?再如园艺治疗,看起来就是种养植物而已,但能达到良好的治疗效果。一个游戏其实记录分享部分的重点内容即可,因为分享时,其实会谈及在互动游戏当中的某个细节。专业在于透过游戏去理解组员的互动,引导组员对自己在参与游戏进行的反思,通过几面“镜子”再思考自己、认识自己,从而产生转变。实际上还是离不开“助人自助”,社工只是用方法和技巧帮助他人成长,各个组员成长的力量是每个组员固有的。社工的记录重点,也在于组员是如何通过“照镜”来促成自己的改变,同时呈现这个改变的过程。假设一个多小时一节的美食小组,文书记录全是在记录制作美食的步骤,需要何种材料,如何分工等,其实仍没有专业元素。莫说对小组工作有一定理解的评估专家斥之无专业性,一个稍稍对社会工作感兴趣的人,也不禁疑问专业性何在。
当然,家综专业小组的实务,并没有如评估专家所反馈的那样糟糕,同工们所开展的一些成长小组,其实是有成效的,或许是文书记录上呈现不足,又或许专家希望看到有治疗性的小组吧!然而,理论始终是理论,在实际当中,能愿意来参加小组的,绝大多数是性格较外向开朗,身体健康状况尚好的居民,他们的情绪和心理表现是相对积极,即使去到稍稍有治疗性的内容,也几乎是每个组员都表现出正向的一面。曾开展过的缅怀小组就试过如此,虽然参考资料上会提到,当组员分享过往经历是,或会陷入悲伤的情绪。而实际小组中,组员并没有,因为这些组员本来就很积极,并非组员的经历顺风顺水,而是组员的的特质本来就是积极乐观的,他们的需求不在治疗层面,或在自我认识层面。他们参加小组,第一目的是想开心一下。虽说众多“兴趣小组”当中会有“专业话题”,不过多是发展性和支持性为主,治疗小组是极难开展,是因为,难以招募有治疗需要的组员,所以小组所开展的模式上,治疗模式较少见。需要个别辅导的,能开到个案也是可遇不可求了。
绝大多数组员都表示参加小组很开心,开心是重要的,但某些小组仅仅使组员开心,仍不一定有成效,有些小组也未必要组员开心才能有成效。可现实情况是,如果居民来参加小组,连开心都得不到的话,恐怕没有小组能开成,这也是目前家综实务的局限。小组成员通常需经过筛选,不过能招到足够的组员,足以让社工额手称庆,哪能要求太多?!评估方和购买方也不主张指标为先,但指标完成情况与个人工作绩效考核和家综服务评估的成绩挂钩,试问,从一线到管理的社工们,又岂会置之不理?加上每个社工都要以一年多少个工时完成多少指标来分配工作量,就连节假日的福利也当工时计算,赶指标是逼于无奈的。社工们在既需完成指标又需保证个人专业成长上,纠结地维持平衡和做出取舍。
专业成长也是一个过程,如督导常提的“过程也是很重要的”,对社工个人和小组中的成员也是如此。两年半的实务,不可谓长,也不可谓短。对成长感到饥渴的同时,又常叹息个人成长之慢。社会工作是围绕实务为核心,所以,学习成长其实也最依靠实务锻炼而来,通过对自己实务的反思,则是更深刻的。
十二月初,机构再次培训小组技巧,导师问同工是否有实例让分享作演练时,我稍作犹豫后,便抱着必死之心自告奋勇。我相信,把握此次演练的机会,亲身做尝试,将会有更多获益。可是出师不利,刚开启小组话题不就,我便陷入慌乱。几经的调试,仍未扭转,导师于是按耐不住出手示范。导师在回馈时指出,组员的苦水需要先倒掉才能装进新态度。同工组员的回馈中谈到,当她作为组员在诉苦时,社工继续让积极的组员去分享,时会感到被忽视的。预备以例外问句探寻组员的例外情况。但演练时或可能过于拖拉或者不够淡定,没有等到再提问问句时,导师便出手。不过,即使用了例外问句,鬼马的组员也定有更刁钻的回应给我,想必也会陷入慌乱之中。
通过自身的演练,再由对抽象的小组动力的动态呈现,有了较直观的感觉。真实带领的小组未必有扮演的刁钻,但是,亲自扮演社工,却更能比自己作为旁观者更能理解小组的内涵。基于此,我对本土督导的培育上,我总认为,本土督导应该需要参与同工的小组(不必每一节)、见个案探访等前线服务,会对同工的实务提升更有裨益,其实也利于对本土督导自身能力的提高。仅仅只是批阅文书,还不如作为观察员观察同工的小组开展,毕竟,本土督导也正长成长当中。外聘督导一个月也仅有一两次到点督导,如果仅仅批阅文书来反馈和指导,补苴罅漏的效果也不明显。确实,我对现场督导会感到紧张,在众目睽睽之下演练带领小组更是。但最初从学校出来,刚开始带领真实的小组(甚至是兴趣小组)时,也不是会有同样的状况吗?我想,多尝试几次之后,这种紧张慢慢消逝。督导模式该如何,也值得继续探讨。
专业成长或者不可能一日千里,或许“在社会工作上没有平坦的大道,只有不畏艰难,沿着陡峭山路攀登的人,才有希望达到光辉的顶点”,成长是个人在实务中反思、在反思中实务而来,一年也只是开展四五个专业小组而已。感觉自己到目前为止,仍未达到香港的社工学生那样,已经过八百小时的实操,才为居民提供专业服务。小组中对技巧的运用纯熟,也是要经过千锤百炼,才能在开小组时指挥若定。所以深感成长的来之不易,加上自己对社会工作也是末学肤受,撰写此鄙陋之作,或者会对成长有帮助吧。
记于一四年孟冬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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