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t] 破烂英雄

2017-09-19  本文已影响0人  雾岚生

文‖雾岚生

*现代背景全私设
*纯属虚构,勿上升真人。


01

  肖佳认识谢锐韬是在2009年的尾巴。


  那一年肖佳大四,谢锐韬还是个16岁的男孩,身量单薄,喜欢仰起脖子笑,白亮的小虎牙顶在唇边,挺好看的。


  认识是个意外。那年的肖佳在酒吧兼职驻唱,熬着学业的最后一年。那年谢锐韬为着不想念书跟家里吵架,瞪着赤红的眼睛就要去掀翻天,揣着几张红票子跟证件奔去火车站,在最近的发车时间点里闭眼指了一行。


  终点站,南京。


  谢锐韬运气不太行,正赶上南京下雪,冷风裹着簌雪往人身上拍打,偶尔钻进衣领几丝,胸口都激出一片凉。人都出来了,再遭罪他也硬着头皮走,就随便找了一公交车站上了车。


  夜班公交是空旷的,摇摇晃晃驰在马路上,车门依例关合也无人经过。车里没开灯,黑色湮过人的感官,所以在视野被那段灯红酒绿的街道撞得闪亮的时候,谢锐韬下了车。


  小公鸡点到谁我就选谁。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内,谢锐韬都把这一天的一切巧合称作天意。


  被命运眷顾的酒吧里人不多也不少,此时的背景音乐有些许温柔,压低的男声在唱一首不知名的英文歌,听得谢锐韬有些想回家,旅途的奔波终于压塌了他的眉梢,整个人显出一点寂静的脆弱。


  谢锐韬身上没什么钱,就坐在吧台边一首一首蹭歌听,于是在不知第几次用借口打发酒保的时候,终于惹恼了以此为生的平民百姓,准备召保安来请出这位小屁孩。


  这时候肖佳刚好唱完今天最后一曲任务,来到吧台边瞅了瞅这位穷酸小孩,眼睛亮亮的,写着倔强和孤注一掷的勇。于是给他点了杯果汁平息了即将发生的惨剧,然后坐在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在异乡的夜里,谢锐韬被这素昧平生的状似熟稔卸下了防备,下肚的果汁竟渐生暖意。

 

     生活如果总是四平八稳就没劲,未成年的谢锐韬抵不住好奇,抢了肖佳的酒杯,白兰地配有十足的后劲,轰得未尝酒辛的小孩七荤八素,最终节节败退。

 

     身量未成的谢锐韬瘦得像根树杈,肖佳心里给的评价,也就这么一语成谶成了肖佳的节外生枝。

  为了时间更自由,肖佳住在校外租的住所,于是很俗套,肖佳把谢锐韬带回了家。

02


  肖佳喜欢音乐,跟家里抗战几年未果,眼瞅着再半年就毕业了依旧不咸不淡的吊着自己,横竖就是个耗,不肯去谋个其他营生。生活总比电影编排更精巧,从家里跑了的谢锐韬也是因为昭告天下想要辍学搞“黑怕”,老一辈那点心思都拴在他这根独苗身上,哪怕他掰着字母h-i-p-h-o-p解说,他爹妈也照样不懂那是个什么东西。
  
  这都是谢锐韬喝醉了后半夜絮絮叨叨扯着肖佳聊的,舌头都捋不直还不忘慷慨激昂地演讲。
  
  “Hiphop精神你懂吗,我跟你讲...”
  
  肖佳一面瞪着天花板想老子比你懂,一面嫌聒噪扯了被子把小孩整个人裹进去,捂了嘴警告他赶紧睡觉。
  
  谢锐韬一夜安眠,肖佳辗转反侧。

03


  肖佳以为他俩萍水相逢,等透顶的黎明把这一宿都浇灭,就该一拍两散各回各家。没想到第二天肖佳顶着黑眼圈没能把这祖宗送走,一天两天三天过去了,谢锐韬竟然莫名其妙跟他搭伙住下了。期间给家里打过电话,声称在外靠音乐谋生不需惦记,死活不透露自己身在何处,气得他爸砸了电话不肯再联络。
  
  肖佳有个外号叫豆芽,大学同窗都这么称呼,好死不死打电话的时候被家里那小屁孩听去了,从此他的小跟屁虫嘴里就有了新嚼头,那声原本乖乖的“肖佳哥”就这么成了“豆芽哥”。
  
  听起来像个颇具名望的艺名,论资排辈比后来的“潇洒哥”还要资历深些。


  谢锐韬跟着肖佳在酒吧混,自己偷摸学了点B-BOX技巧,听着还挺像那么回事,偶尔跟DJ配合暖个场也能赚点外快。但这点钱跟巨大的生活比起来实在少得可怜,于是主要开销还是蹭肖佳的。
  
  而那时的肖佳,把自己不能用逻辑解释的这一系列行为,统统归咎为行善积德。
  
  吃穿用住,两个人的人生轨迹就这么慢慢相融,合二为一。少年谢锐韬的心里,肖佳的身影高大异常,好像他被整个世界抛弃以后,黑暗之中遇见的手持火把的英雄。
  
  刀山火海,无所不能。

04


  时间走得快,一路就从09年的尾巴跌进了2010年。南京的冬天保有南方特有的湿寒,浸泡得人骨子里都带上些绵长的冷。那年比较特殊,春节跟情人节恰逢同一天,而谢锐韬的生日也卡在二月的当口。
  
  2010年,开启了谢锐韬漫长的十七岁。而生日那天,最终也缩影成一个印记,在他此后的人生里久久未可磨灭。
  
  那天肖佳给小孩买了个蛋糕,谢锐韬支着虎牙傻乐然后关上灯许愿,先是宣布取名“TT”正式开始玩音乐搞Hiphop,然后笑眯眯把脸凑到肖佳面前。
  
  肖佳吓了一跳往后撤一步,耳畔就炸响了那道惊雷。
  
  “豆芽哥,我很喜欢你。不是兄弟的那种喜欢,所以我们可不可以在一起,你要想好再回答我喔。”
  
  一句近乎撒娇的告白,背后藏着些什么肖佳还来不及细想,他觉得此刻面前的男孩好似带他回到初见,一个人跑来南京,孑然一身、孤勇、而且无畏。
  
  肖佳看见的是怎样一双眼,来自刚满十七岁的少年,肖佳却从那样的眼中看到了能肩负自己人生的坚持。
  
  他有些退缩,下意识想逃离,因为他并没有时间去抽丝剥茧分辨一份感情。他能确认他喜欢他们在一起生活,甚至很享受,也并不抗拒维持这种关系,但他不能坦然说爱,或许不甚明朗,或许屈于世俗。
  
  谢锐韬没等到回应,有些自嘲地扯了下嘴角,眉梢迅速坍陷成一种失落的姿态,但他没继续说什么,只是弯腰去摸寻纸箱想取两罐啤酒。
  
  他的衣角没掖好,随着动作起伏露出一小截腰身,灯还未开,可常年不见光的皮肤白得发亮。肖佳没作声却任凭视线追随,像个见不得人的偷窥狂,霎时泄露出隐秘心思般滚了下喉结。
  
  谢锐韬一口气喝了半罐,未等肖佳开口阻止,他扬起头,掌心贴上肖佳的脖颈,送了亲吻。麦芽香的酒气一秒钟就抵达味蕾,肖佳看清面前少年阖上的睫羽轻颤,就这么细微的一个晃神。
  
  谢锐韬扯着肖佳的脖领,以自己脊背在床板着了陆,然后细细密密地吻他,不得章法,可甜得要命。
  
  肖佳也不是圣人,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血气方刚经不起撩拨,下面硬得发烫,好在理智尚存,道德的拷问直击灵魂,这位胆大包天的小混蛋,尚未成年。于是拼死不屈温柔乡,用了些力气掀开了身上这位为非作歹的少年,起身去卫生间冲冷水澡。
  
  水声奔流入耳的时候谢锐韬还平躺在床上出神,眼睛黑得发亮,他伸出舌尖卷过激吻后濡湿的唇瓣,然后慢慢悠悠抽了两张卫生纸,开始自行解决生理问题。

05


  那晚过去他们的关系并没有仪式性的改变,却在实质上暧昧得叫人心窝也能滚一圈蜜糖。谢锐韬时不时跑去撩拨,而肖佳的对策堪称纵容,甚至在接吻的时候愈生宠溺。
  
  他拒绝不了,那样的眼神经历过一遭就此生难忘,摆在心头每重温一次,自制力就减弱一分。而对面那位又偏生不是个懂见好就收的主,敌退一步,他跟一步,直将人逼近墙角退无可退。
  
  直到除夕夜。
  
  家里电视没缴费,于是俩人吃过饺子捧着电脑写简单的旋律和小段的词句。到了快零点的时候坐在地板上,挤到一处看窗外的焰火,腾空的时候也照得肖佳心里亮堂堂的。他年纪大一些,考虑得多,于是真心成了寡言,却在那样的温情时刻近乎虔诚的希望这一秒漫长一些。
  
  无非是希望身边这个人,年年如此吧。
  
  他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心脏雀跃地加起速来,半晌才平稳地蓬勃着。是了,那就是他一直不敢承认又贪恋放纵的根源,身边的少年在这几个月里逐渐生出几乎对他战无不胜的吸引力。
  
  退无可退,缴械投降。
  
  肖佳第一次主动吻谢锐韬,指腹摩挲后颈,交换缠绵的呼吸。谢锐韬只愣了几秒就眨眨眼迎上了这场交战,一旦双方摆在了势均力敌的立场,谢锐韬那点凭着积极主动拿下的优势便荡然无存。
  
  雄性动物有领地意识,寸步不让,而肖佳心里承认爱上谢锐韬这个事实后,吻里大有些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洒脱意味。他以退为进,反守为攻,放在人家后脑的手掌收拢,唇舌间的追逐战几近发展为啃咬的态势。
  
  世间有千百种情爱,比言语更优越的是肢体语言。
  
  肖佳用牙齿碾住对方的下唇,换来不甘示弱的反击,这点氲开的疼成了催化,比单纯的缠吻更深刻,令人痴迷。以至于肖佳将所谓心头正义和维护未成年的道德统统抛诸脑后,掌心已经贴上男孩单薄的胸膛。
  
  谢锐韬敏锐地察觉了肖佳的感情变化,于是用手指勾住领口不给他后退的机会,腰背向后仰去,姿势就变成肖佳压在他的身上。冷硬的地板硌到他肩胛的时候发出了几不可闻的低呼,然后他看见肖佳的眼底好像烧起灼人的火光。
  
  喜欢得快要疯掉。
  
  尤其当肖佳褪去那层颇爱深思熟虑的外衣,露出一点原始的人类冲动,迷人得要命。指尖开拓他未被触及过的领域,一厘一厘,星星之火燎过荒原,漫山霞光璀璨。
  
  少年的身体青涩而单薄,好在肖佳即便一把欲火烧干净理智,也仍存那份风雨不动的温柔。他足够耐心,哪怕温度早攀升到烫人。
  
  肖佳握着少年的窄腰,一寸一寸将自己的一部分嵌入他的身体,他在这样狂妄肆意的征服里获得了难以言喻的快感。前戏足够久,可那具身体仍然被痛惊得自地板仰起,肖佳拥揽过清瘦的肩,手指去抚两扇凸起的蝴蝶骨,吻落在眉间拧起的山川。
  
  舍不得,退不得。
  
  谢锐韬去扒男人的肩,力道过境留下红痕,最终完全接纳了他。痛呼湮灭在唇齿,低低哑哑的叹和嗔碎在肉体相缠的宴会里。
  
  他们将灵魂与肉体一同奉上,献给对方,在这遭尘世的欢愉里。
  
  
  

06


  他们用这样一场盛大的灵欲狂欢当做仪式,在自己的世界里宣告着相爱。
  
  七月肖佳毕业,不肯放弃音乐的他彻底被家里断了补贴,两个人终于在穷途末路里成为音乐和爱情的赌徒。
  
  他们有什么?
  
  一间租来的屋子,廉价的录音设备,一台笔记本电脑,怀抱着与世界为敌的爱,还有令上帝发笑的梦想。
  
  他们缩在出租屋里做爱,那个年纪的男孩子的性是粗糙的。影碟机前堆着几张封面破旧的毛片,他们甚至偶尔一起坐在沙发里,对着屏幕上的大胸美女开玩笑,用对方的手指打飞机。偶尔又在那张动起来有吱呀声响的床板上完成给予和索取的交欢。
  
  穷酸的音乐和窘迫的生活通通在欲望里得到救赎,而所谓至高无上的救赎,无非是在高潮下迷失的短暂遗忘。他们在这场现世的逃亡里几乎毫无保留,无论情爱还是身体,无论思想还是音乐。

07


  肖佳还在酒吧驻唱领着不太丰厚的薪水,而谢锐韬开始用“tt”的名字参加一些极小型的演出,很累,却拿着数量不稳定的钱。
  
  肖佳也拿“Jony J”的名字,试着向一些公司寄送demo。他骨子里有些骄傲的英雄主义,就像谢锐韬一直以来所着迷的那样。所以起初他选择一些有名气的公司,无一例外石沉大海。
  
  生活给他的傲气折了身段,才华都可以明码标价的年代,梦想简直像个比海市蜃楼还遥远的空谈。公司的规模由大至小,依旧四处碰壁。
  
  甚至雪上加霜,酒吧请了年轻的摇滚歌手,缩减了他的场次和薪资。他当然也尝试过向老板提及要唱整首的Hip-hop,可那个内地嘻哈刚起步的年代,这仍然像是主流音乐面前的小丑,滑稽且不被青睐。
  
  音乐走投无路,可爱情一文不值,甚至换不来一顿体面的晚餐。


  从前俩人算是节省,烟都留在事后,一人一根,云里雾里呛得性爱像末日给予的馈赠,俗事也变得高尚。后来他们分享同一支烟,滤嘴上间接接吻,比上个世纪的港片还文艺。如今他们拮据,往往谢锐韬支着手指点起烟,只吸上两口,便压过去捧着肖佳的脸亲吻,闭着眼把烟摁熄在窗台,留着下次。
  
  一口烟,渡两人。
  
  
  

08

  
  让一个男人成长的是遇见心爱的人,让一个男人挫败的是他发觉养不起爱情。
  
  很不幸,肖佳经历了前者,走到了后者。
  
  在一起的第二年,日子愈发捉襟见肘,他早不是那个拿着家里生活费补贴的学生,甚至不能在冬季来临的时候为心爱的人买一件像样的新衣服。
  
  但不得不说,他们仍然幸福,即便蹲在一块儿吃泡面,或者就着咸菜啃馒头,肖佳都觉得他仍然是幸福的。他偷偷在外面找了体力活去做,回来的时候却告诉男孩酒吧给他加了场次。
  
  谢锐韬越来越难接到那些收入微薄的演出,也因为肖佳不喜欢他跑到外面去那么辛苦,带着些大男子主义的意味,用绝对的占有获取爱情。
  
  于是谢锐韬用越来越多的时间来发呆和等待,等肖佳回家在床板上再多渡一夜的温存。起初肖佳不知道,他以为他的男孩白天在做喜爱的音乐,直到有一天谢锐韬扯住他的衣角,问他可不可以陪他一整天。
  
  男孩的眼睑下挂着黑眼圈,曾经明亮的眼竟能辨出丝丝分明的疲倦与厌世。肖佳心里陡然一惊,他竟被现实挟至如此逼仄的角落,除了亲吻与欲甚至很久没再仔细看过爱人的眼。
  
  大颗眼泪无声息地从男孩眼里突然奔落,他无措地呢喃,又歇斯底里地吼。
  
  “音乐好像放弃了我。”
  “我什么都写不出来了。”
  “我好像真的很没用。”
  “我的世界好像只剩你了。”
  
  肖佳心头大恸,他竟然这样毁了他的男孩,用爱情的名义占据他的生命,把他逼成什么样子。手指圈住男孩伶仃的腕骨,瘦削得仿佛用力就会破碎。残忍的爱情把他张扬的少年英气日复一日磨碎,失去灵感的音乐人约等于死亡,他不能原谅这样的自己,只能患得患失地握住最后一根稻草。
  
  而肖佳,除了拥抱什么也做不了。
  
 
   

09


  那是2011年的冬天,距离他们遇见整整两年了。
  
  肖佳用之前打工攒下的钱买了新的冬衣,还有水果、香烟、啤酒、外带的饭菜。谢锐韬很惊喜,却在这样突如其来的好光景中敏锐地捕捉到一丝回光返照的可悲,于是笑容也沉郁地凝在嘴角。
  
  他们坐在地板上吞云吐雾,把许久未沾的酒精饮成个落魄样子,肖佳对着镜子看自己泛青的胡茬和倦怠的眼,破破烂烂的,看不下去。然后他说。
  
  “T仔,我两就到这吧。”
  
  谢锐韬眼眶红了,但没说话。晚来风急,晚来的道别也匆匆。
  
  行李很好收拾,整个屋子搬空了也没几件物什。谢锐韬穿着那件新衣服蹲在门口抽十五块一包的香烟,肖佳坐在床上看他,他是背对的。尼古丁本来是呛人的,可那天他硬是抽出了咸味,似眼泪,濯濯火光很快就一路烧到烟屁股,寿命短暂得就像可怜的爱情。
  
  谢锐韬拿烟尾在新衣心口烫了个洞,然后摁灭在墙角,像他茫茫人生中最后一处光亮。他把烟灰在墙角堆成一小撮,然后站起来,腿有些麻,草率地抹了一把脸,开口说。
  
  “再见,Jony J.”
  
  他讲话本来喜欢拖长音,黏黏的甜味,今天却把最后一个字母咬得利落又决绝。
  
  “操你妈的混蛋。”他转身的时候想。
  
  谢锐韬拖着行李把铁门甩上的时候,肖佳才回过神却不肯收回视线,目光比人诚实,可以贪婪又自私,人不行。他竟然真的做到了,亲手把他的男孩送出他的生活,后槽牙依旧咬得很紧,生怕吐出一字留恋。
  
  然后他蹲下身去噎桌上那半碗剩饭,噎得眼泪砸进米粒间,就着苦涩的爱情统统入腹。
  
  他再无莽撞的固执去讲爱了,爱情已经是很难的事,不爱比爱更难。
  
  而在你爱我之前,我得先放你找回自己。
  
  可悲的英雄主义。

10


  肖佳很久没有再听过谢锐韬的消息,这个男孩闯进他的生命,又被他亲自送离,路途干净得仿佛不曾来过。

  谢锐韬回到广州,摸索着后来组了个二人组,录潮汕话的rap,在当地激起了一些水花,在网络搜索也可以看得到。于是肖佳的睡眠能够稍稍安稳一些,也在颓废的井里窥见天光,找到了爬出来的生机。
  
  2013年肖佳出了一首歌,意外地收获好评以至于在圈内小有名气,不同于多数rapper嘴里锋利的刃,他的音乐包裹着些许温和的哲思。歌叫《My City南京》,唱他的城市。
  
  南京,他的归属,他爱情开始和埋葬的城市,可他不能唱爱情,只能唱南京。
  
 
   

11

  
  此后又是没有交集的一年,肖佳知道他的男孩名字改成了“Tizzy  T”,偷偷去看过他的演出,也知道那句颇为流传的个人logo。
  
  “这里是你的男孩Tizzy T,从768到广州,从货运站到码头。
Can u hear me? bangbangbang——”
  
  但他不知道这句是谢锐韬说给他听的。
  
  14年年底,肖佳翻唱了一位叫满舒克的rapper的remix,然后两人莫名其妙通过各种渠道在网上结识了,一见如故,又刚巧次年有个音乐节同时邀请了他们俩,商量着线下约见。
  
  肖佳瞅着嘉宾名单,心脏被绵密的想念填满和淹没,不止有他和满舒克,还写着“Tizzy T”。
  
  时间被这张名单撕出一个缺口,仿佛逆流般带着他的记忆回溯柔软的那两年。
  
 
  

12

  
  音乐节前夕,满治宇跟肖佳在一间酒吧约见。
  
  肖佳带着一身凛冽的夜色踏入的时候,脚步突地凝滞了一瞬,因为他看见背对自己的那个身影,曾经的少年长得已经些许开阔的肩膀,薄薄地抵着靠背,能借着混乱的灯光看见他侧头时,线条单调的颈和下颌。
  
  满治宇向他招手,谢锐韬站起来露出一个偏向慵懒的笑,年岁终究还是塑了一副坚强的外壳赠给他,不动声色,眼底流光。
  
  肖佳的确不知道满治宇说一起认识几个朋友这个代指里包括谢锐韬,但谢锐韬是听说他俩要见面自己要求跟过来的。
  
  爱跟恨,惦念和怨怼,界限实在太模糊了。
  
  “你好呀,听说你很久啦Jony J,叫我TT就行啦。 ”谢锐韬把手递出去,眼睛慢慢弯起来,笑得纯良。
  
  “好...TT,幸会。”一触即离,那个亲昵的称呼被咬断在舌尖,不肯露端倪。
  
  酒过三巡,音乐也聊了一车皮,肖佳便找借口不参加下半场party,被骂不够意思,连打包票等各位好汉来了南京,由他做东不醉不休。
  
  落荒而逃。
  
  
  

13

  
  谢锐韬隔着手里空了一半的酒杯眯着眼目送,然后敛回百转千回的心思继续喝酒,看似风雨不动安如山。
  
  肖佳是被满治宇电话给打回酒吧的。
  
  谢锐韬在酒吧撂着酒瓶跟别人打了一架,两头都挂了点彩,纯属鸡毛蒜皮没事找事。满治宇就中场休息去趟厕所的功夫,这祖宗就没给看住,回来就看着谢锐韬脸上跟手臂染上几处伤口。
  
  这都什么事儿啊,隔几天还上台呢。
  
  满治宇还懵着,谢锐韬伸脚划拉了一下地上的酒瓶碎片,然后找了块干净地方坐下,低着眉指他。
  
  “你,给刚才那Jony J打电话。”
  “啊...啊?”
  “让你打你就打别废话,你就说我打架了。”
  “哦...哦你等下。”
  
  电话接得很快。
  
  “Jony J,那个TT让我告诉你他打架了...。”
  “啊...不是不是,TT他真的打架了。喂...喂?”
  
  电话里只剩忙音,旁边的谢锐韬突然翘着唇角笑了,带点恶作剧得逞的狡猾,和如释重负的欣喜。
  
  
  

14

  
  后来满治宇结账赔款的功夫,谢锐韬就给人领走了,满同学琢磨半天也没摸出个逻辑,只能等再见着谢锐韬拷问一番。
  
  他们住同家酒店不同楼层,肖佳管服务员要了医药箱就给带回了自己房间。伤口不深,细细地渗出红色在天生白皙的肤色里,竟然显得有些艳丽。
  
  谢锐韬耸拉着眼角看男人凑过来给他消毒,挂上半扇似笑非笑的神情盯着人看。肖佳叹气,处理完伤口搬着凳子坐过来。
  
  “你故意的吧?”
  “管着吗?”
  “对不起。”
  “操你大爷。”
  
  肖佳想开口解释,张了张嘴没做声,谢锐韬吐吐舌头,突然收起那副游戏人间的神色。
  
  “你是不是一直拿我当个小孩,觉得自己可伟大了,肖佳。我知道你跟我分手是怎么想的,你觉得对我不好了害了我了,我没怪你,我心里觉得你挺混蛋的但我乐意成全你当个自私的英雄。现在这样也挺好的,咱们两个都走出来了。”
  
  “我也想过再见什么样,我要是说我没想过跟你都变更好以后再续点什么前缘,我自己都不信。可是肖佳我今天看着你这样,特别怂你知道吗,你不是想给我当大英雄吗,就正眼都不敢看我一眼?”
  
  “人怂就没劲了,没劲你懂吗,肖佳。”


  “以前我觉得遇着你是天意,现在我觉得是劫数。”
  
  话音里还吊着南城软糯的口音,没什么气势,但在肖佳的心上足以所向披靡了,杀戮过境连寸草也奄奄一息。
  
  谢锐韬拖着缓慢的步伐走了。

15

  
  满治宇回到酒店的时候就看见谢锐韬蹲在他俩房门口,又哭又笑的,好容易给拖回屋里,又搭上半宿听他讲十七岁那年脆弱的爱情。
  
  音乐节结束以后肖佳跟谢锐韬就再也没了交集。
  
  不是肖佳真怂,是联系不上。甚至他连广州都跑了几次,次次满治宇出来接待,咬紧了口风不肯交代谢锐韬的近况。
  
  原来一个人要是存了心想躲,此生不见也不是什么难事。

16


  时间走在爱前头,新伤旧疤还堆在心口,就一头撞进了下一轮四季。
  
  肖佳别处联系不上人,就在微博上成天的私信,谢锐韬不回但是条条都看。
  
  2016年年中的某天,肖佳在工作室坐着,突然觉得特别想他,挂电话给自己个念想,反正也没指望他接。肖佳对着嘟声说“我想你了”,话音刚落电话被接起来,惊得差点拿不住手机,哆哆嗦嗦犯了结巴。
  
  “你...你过得好吗。”很烂的开场白。
  
  那头传来一声极为短促的低笑,然后给了肖佳一记绝杀。
  
  “Jony J,你来广州吧,我想跟你合作一首歌。”
  
  
  

17

  
  肖佳到广州的时候谢锐韬去机场接他,脸上没什么多余情绪,宽松的T恤把身体罩住,日光的色泽让他整个人显得柔软。他抬起头对着肖佳笑,一如当年。
  
  肖佳没忍住,还是伸手拨了拨他那一脑袋脏辫,小朋友晃着脑袋给手拍回来了。
  
  肖佳没想到,谢锐韬没把他送去宾馆,领回了自己家。肖佳有点无奈地想,组织这是在考验我的自制力。他心里现在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地考虑,目光里的贪婪就掩盖不住,谢锐韬转身看他的时候都看在眼里。
  
  他觉得挺可爱,就凑过去细看,距离缩小到呼吸缠在一块,肖佳慢慢屏住呼吸。然后谢锐韬揪着他的衣领,探只眼过去瞧,干干净净的胸膛藏在棉T下,伸出手拍了拍男人的肩膀。
  
  “挺干净,一个妞都没有?”
  
  肖佳身体的某个部分烧了起来,心里绝望,敌军升级了。
  
  人是故意的,可眼神就这么扫一圈,他都禁不住,真他妈没出息。
  
  
  

18

  
  等俩人钻到音乐里这几天其实是相安无事的,收起了旖旎心思,他们在音乐上的共鸣几乎跟在床笫之间一样动人。
  
  写歌词。
  
  谢锐韬写“我试过每个凌晨都像在过生日”,肖佳心口一烫,2010年谢锐韬在他身边那个十七岁的生日,绯色的,暧昧的,教人思之如狂的。
  
  肖佳写“如果你也不懂我为什么变,发生的过程你肯定不在我身边。 ”,谢锐韬在心里翻白眼,我不在也不知道怪哪个挨千刀的混蛋。
  
  “你想知道我可以讲给你的。”肖佳难得没皮没脸地凑上去。
  
  “滚滚滚。”
  
  
  
  

19

  
  歌词完成得挺快,只等拍个mv录个音就差一声合作愉快。
  
  谢锐韬躺在沙发上玩手机,脑袋歪到边缘,翘着脚哼歌。oversize的T领口松垮,斜斜地露出半盏肩膀,因为瘦所以格外明显的锁骨盛上窗外淡色的光,有些迷人眼。
  
  肖佳站在门边看,青白的脚踝钻出他的裤脚,调皮地颤,视线自裤脚向裸露的青筋致意,再多就看不到了。
  
  肖佳走过去握住清瘦的脚腕,突如其来的触碰惊得男孩一缩,手机屏幕弹出“GAME OVER”。刚一抬眼就被小心翼翼的吻缄口,肖佳动作很轻,满腹柔情撕开一个出口,就悉数落下涣散了一地。
  
  谢锐韬纵然倔强跟骄傲,也没舍得再闪躲,他等这个吻等得太久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不曾感知的体温,终于再度近在咫尺。
  
  
  
  

20

  
  良久,肖佳放开他的男孩。
  
  “你他妈就一混蛋。”
  “是,我混蛋。”
  “自以为是。”
  “是,我自以为是。”
  “你他妈...”
  “T仔,我做错了,还能求到一个改正的机会吗。”
  “我要是不同意呢。”
  “死皮赖脸追。”
  
  谢锐韬猛地抬眼,眼眶被熬得生疼的情绪冲撞得红了一圈,他盯着眼前这个男人。岁月将原本外在仍存的锋芒悉数收敛,转而沉淀为更内在的东西,一寸一寸打磨出现在的模样,举手投足都浸上了没有他的五年。
  
  谢锐韬倔强的神情松动了,虎牙从里侧咬住唇边,半晌挤出一句。
  
  “那你还走吗。”
  
  方才还不可一世的骄傲在这一秒钝化、褪去,尾音坠上近乎卑微的颤抖。肖佳的心口蓦然被庞大的疼痛簇拥,酸涩的热拱上眼眶。他张开双臂,是个迎接的姿态,没让眼泪砸在他的男孩面前。
  
  谢锐韬慢慢倾过身子,极缓地将身体楔入那个怀抱。缺口堵住了,他看不见的身后肖佳还是滚了两颗泪,然后笑了。
  
  不远处的床头摆了张折叠镜,肖佳隔着模糊的泪看见自己,笑里裹着咸,他觉得自己笑得像个破烂。好在,他的男孩还愿意要。
  
  回来了,做你一个人的破烂英雄。
  
  “这次骂也不走,打也不走,哪怕你不想要我了,我也赖着不走。”
  
  他回答,郑重其事。

End.

[豆t] 破烂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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