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柳树的少年

种柳树的少年

十多年前，陪妈妈在老宅种菜的弟弟，去河边打水的时候，偶然发现了一株小柳树苗。

河岸两旁长满了参天大树，那棵小柳树苗，看起来孤零零的，不见阳光，不沐春风。

于是弟弟用铁铲把她连根带土，小心翼翼地拔出来，移栽到两公里之外自家田里的河岸边。

父母一直担心，岸边的树会跟田里的庄稼抢阳光，所以，这棵小树苗很幸运，四周空旷，阳光和风都很充裕，又有田里的麦子作伴成长。

妈妈告诉我这件事的时候，我很欣赏弟弟的这种有想法立刻去做的性格。

还记得以前他看动画片，里面的卡通人物要筹钱做一件事情，于是，决定去种草莓卖。那个动画片我也看过，镜头一闪而过，但是却在弟弟心里种了草。

不久，他不知道从十里八乡的哪里搞来了一株草莓秧子，种到了院子里。那年草莓结果的时候，弟弟和妈妈迟迟不采摘，一直留着给高中一个月放假一天半的我吃。

后来，我开始外出读大学。外出读书的六七年，故乡便只有冬天，再无春夏秋。于是再也没有去过田里，也未曾见过这棵柳树苗的样子。

弟弟呢，开始妈妈陪着读书，后来迫不得已，妈妈出去工作，他一个人留守家里读书，再后来，读职专，去工作。我曾在学校宿舍无数次梦里醒来，担忧那个少年，是否善良里没有锋芒，而过早体会世态炎凉。

一年一年又一年，田里的芝麻花开了又谢，麦苗绿了又黄，小柳树苗慢慢长高，我和弟弟也慢慢长大了。

工作了以后开始有十一假期，父母正好也结束漂泊在外打工的日子，安心在家带孙子，种田。于是可以国庆回家看到故乡的秋收，看看多年未在秋天相见的父母、姐姐和弟弟。

我跟父母商量好了要去田里干活。于是，十年了，第一次在田里的岸边，看到这棵传说中的柳树。它已长到很高，秋天的柳枝，绿的有点沧桑，随田里的秋风飘扬，似乎在低声呢喃着什么。

种柳树的少年

是在呢喃我们一家人这十年来天南地北地漂泊么？还是在讲述这片土地十年来一草一木的朝朝暮暮呢？

十年了，当年移栽她到这里的孩子，已成为明亮的少年。当年一起约定的梦想，早就被埋葬在时间的荒野，连看过的书、写满字的作文本、演算数学题、画电路图的草稿纸，都变黄且泛着发霉的气味。

早知道以后会这么长久的分离，小时候，应该多照顾你一些。可是啊，时光一去不复返，人生即使如逆旅，也终究回不到那些纯粹的日子，回不到那些可以决定我们人生方向的分岔路口。

这十年，我们天涯海角，各自奔波在自己选择的人生道路上，即使会受委屈，也依然昂首阔步去追逐自己的生活，也依然保持着当年移栽柳树苗的善良和纯真。

又一年秋天到了，又可以回家了。少年，别来无恙啊！

齐帆齐第六期写作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