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市场有条泥泞的街

最近被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搅乏时，我突然想起了菜市场，这个我极不愿意涉足的地方。

一定程度上我是讨厌菜市场的，因为我觉得分不清青菜萝卜和牛羊狗肉，不会砍价，那些鱼蹦起来溅我几滴水的时候，会让我看上去很蠢。大多数时候，我都坐在车上等着我爸妈买菜归来，或是跟着他们后头提着五颜六色的塑料袋，袋子里没死绝的鱼时不时在力图挣扎一下。我买菜只会进超市，牌子上白纸黑字写着菜名和菜价，让我免去了那些徒增的庸人自扰。

爷爷奶奶家后有一个菜市场，奶奶经常在下午市场收摊后，拎着一个大蛇皮袋，到摊前捡些不要的菜叶子，回来喂楼顶的那些鸡，每次都满载而归。

和爸妈一起去买菜时，有时遇到一些相熟的大叔大婶，他们总会嗬上几句，哟，姑娘都长这么大了啊，要搁外头我都认不出来了！

某次和婆婆一起去市场时，她一会和这边打打招呼，一会与那边问问好，轻车熟路游刃有余地从一堆菜果中挑出品质上好的，你来我去地和老板还价，再拎着战利品欢乐地走掉。

后来我明白了，我曾觉得闹哄哄嘈杂潮湿又泥泞的菜市场，所带给我的感觉，是一种实实在在的人情味。是那种，可以货比三家不必担心上当受骗，即使上了年纪手脚不利索也不会被后面长长的队伍埋怨，更不会因为自己的穿衣打扮被别人在心里评头论足的安心。

在我们很小的时候，还没有富丽堂皇的商场和应接不暇的名牌，买衣服只分纯棉和涤纶，曾在摊前抢过只进了几件的新品，也买过特价只卖10块钱的衣裤。

古龙说过，如果一个人若走投无路，一心想寻短见，就送他去菜市场。我们永远也不知道第一拨开工的人起得多早，永远也不知道那里什么时候开始喧哗，脚踩着泥泞的地面，最市井最接地气的生活由此开始，扑面而来的气息，叫人间烟火。

坐在摊前“舞刀弄棍”的，有未成年的少年，有手脚麻利的大婶，有汗流浃背的大叔，有头发花白的老人。夏天，他们手持一把大蒲扇，扇动着三伏天的燥热，蒸发身上的汗水。冬天，他们裹得严严实实，双手蜷在袖子里，抵御严寒。而有时，甚至把皴裂的双手泡在凉水里，刺入关节的疼，暖也缓不了。在这样一群生活在底层却依然努力生活的人面前，所有的矫情和做作都被揉碎一地，颜面扫光，一文不值。

和先生拍完婚纱照，我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我很想和他去菜市场拍一组照片，婚姻生活，不是城堡里王子和公主，不是匆匆赶路的过客和旅人，而该是最平凡、最粗糙、最质朴的柴米油盐。

城市里大多步履匆匆低头无神的人群，而只有这里，才是世间百态和旺盛的生命力。在空中楼阁里孤芳自赏惯了，便想要成为一个现实生活里热闹鲜活的人，我们来源于生活，最终也将回归于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