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所往（35）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酒桌上和宴会的饭菜看上去琳琅满目，往往人们吃不饱，苏华也是如此，多年的习惯，苏华晚饭吃不饱，他就睡不着，可是今天喝了酒，蒙住头，团在被窝里，弯成虾米腰，睡的那个香，梦一个接着一个。
隐隐约约，建安公司的刘美玲和他卖西瓜的老公开了一家刀削面馆，黄大个也在里面吃面，苏华只是觉的渴，看见煮面的铁锅里面汤沸腾，冒着热气。他说：“刘美玲，给我舀碗面汤。”刘美玲撸起袖子，大勺子舀了一海碗，苏华低头一喝，碗里飘了绿头苍蝇，他和刘美玲理论，刘美玲把碗夺了过去，骂骂咧咧：“爱喝不喝，爱吃不吃。”
苏华一下子醒来，他口渴难忍，拉开冰箱，里面有半瓶子雪碧，他倒着瓶底，爽歪歪的喝了底朝天，回到床上却睡不着了，他又有点饿，想起和李慧吃拉面。
出了校园的东北角，那里有一个小铁棚子。铁棚对面的是一条马路，马路上是一个莱市场。
铁棚的主人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太，老太太个子不高，圆脸，戴着一个蓝色的帽子，看长相很面善的，她守着铁棚卖西瓜。
东北人卖西瓜有两种方式，一种是自选，价格低，也就是说你自己选的，不管西瓜打开后，生与熟和卖家无关，一种叫管叫，就是保顾客满意的意思。
铁棚的对面，有一家兰州拉面馆，穷学生们时常到那里打牙祭，有宽的，毛细的，中粗的，碗里飘着几块薄片的牛肉，还有香菜。
李慧吃不惯香菜，他每次都把香菜挑出了来，放在桌子上，苏华不讲究这些，他除了把面吃完，端起碗汤也喝的一干二净……他虽是想在李慧的面前，吃相装的斯文一些，但是长期饿肚子的他装不出来！
恋爱总是使人美好，往往这个时候，人把自己最光鲜亮丽的一面展示给对方，而自己的缺点和缺陷却是深藏不露。而热恋中的人，似乎又是高烧三十九度，觉得对方一切都是完美的，直到有一天，生活在一起，锅碗瓢盆交响曲开始，才知道恋爱是一回事，结婚和生活是另一回事，毛病和缺点就水落石出，矛盾来了。
甚至是贫贱夫妻百怨衰，或者你嫌她这了，他又嫌弃你那了，一地鸡毛！
苏华和李慧虽是确立了恋爱关系，但是吃完拉面后，李慧走在前面，苏华跟在后面，保持距离。苏华不敢手拉手！
苏华见老太太蹬了一轮车西瓜，要上坡，她使劲蹬，终因坡陡，三轮车要往下溜，他跑过去，帮助老太太推了一把，直至推上了坡，老太太回头一笑说：“谢谢你小伙子。”
李慧回头一看，见苏华帮助老太太推三轮车，暗自埋怨：多事！
也就是这一善举，老太太后来帮了苏华一个大忙！
人啊，永远给自己留一条后路，说不定你哪天会走这条路，你的一切行为就是你展示给别人的一张名片。
每个月苏华最盼望，最期待是哥哥给他汇款了。他多么盼着哥哥能给他多汇十块，二十块的，但是哥哥每月给他汇五十都是东凑西借的，他体谅哥哥的难处。
所以，他处处克勤克俭。有一天学校卖肉丸子，他排队打饭，老远就闻到了香味，几次暗自咽口水，那是他最喜欢吃的一道菜。小时候，母亲过年炸丸子，他总是围在锅跟前，有时候趁母亲不注意，小黑手像狗叼骨头，抓上一个丸子，没等母亲反应过来，就咽肚了。
只是今天他想吃，口袋里饭票却不足。他数了数饭票，如果他今天买了肉丸子，明天就要挨饿了。终于排到了窗口，他踮起脚尖，瞟了一眼香气扑鼻的肉丸子，又迅速地低下头，打了一份米饭，拣最便宜的圆白菜炒粉打了一份，站在最不起眼，最不引人注目角落里吃。可他万万没想到，云龙打了双份，肉丸子热气腾腾，走过来，对苏华说：“一起来！”
苏华哪里好意思，他说：“不用了，我都快吃完了。”
云龙生气了：“哪里那么多xx事！下次你请我！”
那顿饭苏华觉得是世界上最美的美味！
而他毕业四年后，还一直耿耿于怀，他在电话里说，欠云龙一顿饭的人情！因为当时贫穷，苏华没有还云龙的人情。
而云龙告诉他，那是李慧给自己的饭票，他知道苏华好久没沾荤腥了，他更知道苏华喜欢吃肉丸子。云龙只是中间给拉了个皮条，背了个衩子。那一刻苏华无语挂了电话。心里不知是苦，是甜，是酸，是涩！
分手后李慧一直默默地关心他，关注他。
啊，人啊人，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晚自习，杨雪纯看《大学生》，她嚷嚷：“苏华发表文章了。”同学们争抢着看。李慧看完后说对苏华：“学校橱窗里贴着征歌启示，何不改成歌曲投稿？“
苏华：“我不会谱曲。“
李慧：“我来。“
苏华：“能行吗？“
李慧：“天空飘着五个字，那都不是事。“
当晚李慧就开始谱曲，五天后，李慧谱写完毕，李慧迫不及待地投了出去。
清晨，我看到同学们一张张笑脸
多想把这美好的青春留在某个瞬间
在我们老了的时候
想起你旭日下灿烂的笑脸
抚慰我们的青春岁月
五湖四海的我们曾经有缘
相聚在美丽的校园
四年的分分合合
我们一起飞翔蓝天
黄昏，我站在丁香树下
看那忧伤的花儿开满校园
我多想把它定格在永恒的瞬间
风华正茂的我们
从四面八方相聚在校园
四年的生活
我们结下了不解的情缘
啊青青，美好的青春
在我们老了的时候
想起你花如人面的笑脸
还有我们永远忘不掉的爱恋
天隔一方你是否像我一样
偷偷把你想念
苏华最初把它发表于《大学生》诗歌报上，后来郝芙蓉看到后，主动写信追求苏华。
这首校园歌曲，苏华在学校里征歌比赛中获得过二等奖，李慧谱曲，李慧亲自唱，在校园里不知唱哭过多少人。
李慧和苏华合作的歌曲《美好的青春》获得校二等奖，他公鸡戴嚼子（一种横勒在牲口嘴里的小铁链，两端连在缰绳上，以便驾驭马匹或其他牲畜。），便兜不住了。晚自习一下，别人忙着洗漱，他却拨拉着吉他，卖弄着嗓音。
云龙烦李慧：“行了，就你”音道”好，都成了走廊歌星了。”
李慧：“羡慕，你也整一首？”
云龙：“沒你那音道，唱不来。”
老三：“还不是老五的歌词写的好，你沾了老五的光。”
李慧：“放屁，好马配好鞍，作词好，还得谱曲好，缺一不可。”李慧一边说，一边让苏华肯定自己：“你说是不，老婆？”
苏华抿嘴一笑：“得，功劳都是你的，赶快洗你的臭脚去吧，一会儿又该熄灯了，又不洗脚，熏得人头疼。”
李慧：“好好好，听老婆的话，跟党走，把老婆当成娘，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强。”
李慧脱了运动鞋，再看满屋子臭，他的臭白袜子脏的快立起来了。云龙捂了个鼻子，老大忙打开窗户通风。
李慧故意在云龙面前抖了抖臭袜子，云龙当着李慧裤档给了一脚。慌乱中李慧忙捂住了裤档，云龙用力过猛，从床上掉下来。李慧拿了牙膏，嘴里噙了一把牙刷子，端了个脸盆，肩膀上搭了个毛巾，去了水房。”
老四和老二嗑瓜子，老三上面咯嘣咯嘣剪脚指甲。他的脚指甲和别人长的不一样，指甲往肉里拒，他啮着个嘴，大盖是指甲刀嘬住肉了，边嘬边骂：“x你爹，我就不信闹不出来！”
老大见老三自言自语，他刚刚看完了一本小说，里面写的农村人买了个老婆，新婚之夜，男的要行房，女的不让，男的强行干说：“你以为爷闹你呢，爷是闹爷爷那三千块钱呢。”他一听老三说闹，便来了兴致，说：“老三你闹谁呢？”
老三：“闹你！”老三从肉里抠出指甲，正疼着，没好气回答老大。
老大：“我闹你还差不多，就你那xx细得和铅笔似的。”
老三一听老大说自己xx小，秃子怕见亮，立马不吭声了。
苏华知道李慧也洗不干净袜子，李慧自己洗，都不拧，好像从水里泡一下就拉出来，搭在宿舍的铁丝上，叮叮还滴水呢？
他也去了水房洗漱，可不是：李慧在水盆里揉了三五下袜子，再看满盆黑水，他也不再淘一遍，也没拧，苏华白了他一眼，夺过袜子说：“着急回宿舍投胎去。”苏华给袜子打了肥皂，来回手搓，打开水笼头就搓就揉，就这黑水股股而下。苏华边洗边皱眉头，自语：“啧啧……”
他淘干净，使劲拧了几下，李慧向苏华做了鬼脸说：“谢谢老婆。”
李慧和云龙去传达室。母亲从北京给云龙汇来款，偏偏有苏华的来信，信封上后面还有三个字：郝芙蓉。李慧很是疑惑，他找了一个理由，先让云龙回去，在实验室角落里竟然私自拆开了信。
亲：
初见一见倾心。你从《大学报》上发表的诗歌更是让我神往和佩服得五体投地。
大千世界，芸芸众生，千差万别，像运转在太空中星晨，而被照耀时间阻隔心灵的的是同一缕爱的光明。
你的才情，你的才华，你的气质，你的儒雅深深的打动着我，似乎也同时偷走了我的心。
李慧读到这里，己是醋意大发。心里想：吃在碗里，看在锅里。
苏华听云龙说有自己的信，忙去找李慧，在路上碰到了李慧。一见面李慧二话没说，把信摔在苏华的脸上。
苏华又气又急，气的是李慧私拆他的信件，急的是他都不知道谁来的信，信的内容是什么？
他一把拽住李慧质问：“你凭什么拆我的信。”
李慧：“你人还是老子的，拆你的信算什么？你凭什么和老子好，又谈恋爱？你给老子解释清楚？否则老子和你没完！”
苏华这才打开了信，信的内容的确肉麻。
苏华看完了信，李慧挑衅的看着苏华。
苏华也不示弱：“我又不是卖给你了。”
李慧：“这是你说的，别后悔！。”
苏华本来就倔强，他哪里吃李慧那套，他既委屈，又没法给李慧解释，又生气，李慧不尊重自己。当天中午，两个人就分开吃饭了。
李慧每天自己叠被子……
两个人冷战了一个星期。
李慧心想：我一门心思就在你的身上，你还和异性谈恋爱，可见你对我的感情是上坟烧报纸，纯粹哄鬼呢。
苏华心想：郝芙蓉主动追求我，我自己也是一头雾水，你不问青红皂白，私自拆信，还把信摔在我脸上。可见平时对我好都是假的。
两人谁也不肯低头。
李慧虽是阳光男孩，可到底心实，不像苏华能撑住气，几天过去，竟然感冒发烧。热恋中的两个人苦苦支撑，苏华暗自流泪，李慧一个人发呆，都认为自己有理，谁也不肯低头，又都不能向外人诉说原由和委屈。李憋出来了毛病，他先是眼睛发红，然后是感冒，他请假在宿舍里硬扛，也是给苏华看，让苏华主动。云龙和苏华进了宿舍，他更是鬼点多，说：“地下有一只猫。”他本来吓唬苏华，让苏华觉得自己病很重，都说开胡话了。
宿舍的哥们一听，也都惊慌失措，要送李慧去医院，苏华又害怕，又心疼李慧，他摸了摸李慧的头，李慧发烧脑门都烫手。他忽然想起幼时感冒了，母亲从手指上放血，虽是土方法，确实也管用。他拿出针线，学着母亲的样子，撸了撸李慧粗大的胳膊，李慧也不知苏华干嘛，但是见苏华理自己，像温顺的羔羊……
苏华：“闭上眼睛。“李慧就乖乖的闭上。猛然间苏华下恨，手里的针刺向李慧的拇指，
李慧：“哎哟，我的妈。”
苏华又把李慧的手抽了过来，两手一挤李慧的拇指，黑乎乎的血涌了出来。苏华还要继续，李慧死活不肯。李慧吃了感冒药，苏华给他盖好被子，李慧出了一身汗，下午就好了许多。苏华从外面给李慧打的小米稀饭。晚自习苏华也请了假。
李慧本来身体健硕，虽是感冒，苏华给他放了一下血，又吃一些感冒药，消炎药之类的的，症状明显减轻不少。
苏华没有上自习陪他，两个人开城交流。
李慧：“就你心狠，对我不理不睬的，把我气出病来了。”
苏华：“你身体壮实得和牛一样，谁能想到你会有病？”
李慧：“我每天去打篮球或踢足球，一想到你就没心情了。”
苏华：“我每天去图书馆，一看到黛玉葬花，宝玉在山后恸哭，也不觉得眼睛发热，原来以为你是个知已，想不到你骂人那么狠，张口一个老子，闭口一个老子，捉奸见双，捉贼捉赃，我和郝芙蓉上床了？你就劈头盖脸得骂我？还那么不道德私拆我的信件？我为什要给你解释？你和钱秋红单独出去我又说你什么了？”
李慧：“那时候咱们不是还没确定关系吗？是钱秋红主动追求我。”
苏华：“难道我主动追求她了吗？只是火车上她一个女孩子，不顾个人安危，那么仗义，我和她谈了一路……”
李慧听了苏华的叙述，说：“你小子也是艳褔不浅，能够碰到这么仗义的女孩子，一般来说都是英雄救美……怪不得信的内容这么大胆，挺豪迈的，信如其人。”
苏华：“那你私拆我的信怎么办？”
苏华：“你把我弄的疼了一路……”
李慧：“还想疼不？”
苏华：“不想活，就给你。”
李慧握着苏华的手，轻轻说：“对不起。”
李慧：“那会儿给我大拇指放血，和跳大神的老妖婆似的，那么狠心。”
苏华：“我们农村条件差，有些时候发个霍乱，头疼脑热的，我妈就这样给从手指上放放血，农村孩子也皮实，不像你娇生惯养的，只是扎了一下，就不让扎第二下了，有时候猪感昌了，我妈就从猪耳朵上剪一剪子，放放血。”
苏华：“你说地下看见了一只猫，倒怪吓人的。”
李慧：“我是吓唬你，想让你靠近我。”
苏华：“该死！”
苏华：“那你私拆我的信怎么办？”
李慧：“等我好了多x你两回！攒了好几天啦，又满满的。”
苏华：“我想出去玩。“
李慧：“去哪？“
苏华：“去扎龙，电影《飞来的仙鹤》从那里拍的。”
李慧：“你也真有心，还自带针线。”
苏华：“没办法，缝缝补补又一年，穷人家的孩子，不像你，那么好的枕头，提住就要扔…..”
李慧：“你家真就那么难吗？”
苏华：“说了你也不懂，‘赤日炎炎似火烧，公子王侯把扇摇，农夫心头似火烧’，这几乎是农民真实的写照，本来改革开放，土地责任包产到户，我家粮食也够吃，前几年娶我嫂子，哥的岳父嫌弃我们家穷，他两互相看上了，私奔了。在县城里租了房子，直到嫂子挺了个大肚子，才领了结婚证，就这嫂子家不嫁，嫂子寻死觅活，她家狠狠要了五万快钱…..这几年好不容易把债还的差不多了，我又上大学，哥几乎年年把吃的粮食都卖完，供我上大学，然后再亲戚朋友借口粮。”
李慧：“有机会去你家看看。”
苏华：“那可不行，让家里发现咱俩这层关系，我只有死路一条。“
李慧：“那大学毕业咱俩怎么办？”
苏华：“我确实没有考虑过，走一步，算一半，说不定我们都娶妻生子。”
两个人都默然了。
对于郝芙蓉冒失的来信，苏华给予了客气的回信答复。
芙蓉君：
对于你的那份炽热，我深感不安和遗憾。
感谢你在火车上的义举，一个女孩子能有如此的胆量，冒着危险去保护我，我深深的感动和深表谢意。就是我一个男孩子在这样凶险的环境下，也未必有你这种胆量，英雄救美！
你来信说要来校看我，千万别冒失，那将是对我女朋友的最大不尊重。实不相瞒，我己经在校谈了女朋友。
至于我那点小才华，也是为赋新词强说愁。
感谢你能看得起苏某。在萍水相逢中能对我有好感还有你火热的追求。只是我不能接受你的垂青，我想那么优秀的你，会找到你心中的太阳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