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命的母女

（郑重声明：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参加馨主题写作第八期

1.

从路口望去，在密密麻麻的树林中一条弯弯曲曲又高高低低的的山路，就像一条玉带镶嵌在大山之中。

在路的尽头便是福莲村，王丽娟和母亲住的平房在林立的两三层楼中间显得特别突兀。随着年月渐渐大了，母亲每天吃完饭就喜欢背着手在村里闲逛，不管是儿辈还是孙儿辈，都统一尊称她为奶奶，于是她就变成了王奶奶。

王奶奶很爱讲故事，还经常把自己的一生经历讲给女儿听，今天讲一点，明天讲一点。就这样，王丽娟得知了母亲悲苦的一生。下面就是母亲的故事。

自从嫁给王家村王志东后，能说的刘红燕被族里的小辈称为婶娘。嫁过来没多久，就怀上了第一个宝宝，五个月的时候下地干活回来时不小心摔下了水沟，宝宝就这样没了。

半年后，刘红燕又怀上了，这一次，王志东是对她千般呵护，从不让她干重活，加上婆婆的精心照顾，这一次，刘红燕终于不负众望，生下了一个六斤重的带把小子。

一年后，她又生下了一个儿子，这时公婆开始对她刮目相看，丈夫对她百依百顺。

两年后，小女儿王丽娟出生时，正值荒年，人们都缺衣少粮的，吃不饱，也穿不暖。所以王丽娟出生时个子小小的，面黄肌瘦，村里的老一辈人都以为她活不下来。可刘红燕是情愿自己少吃几口，也要喂养这个女儿，也许是母爱的力量吧，反正小丽娟就是活了下来。

小丽娟三岁时，刘红燕又怀上了。尽管她的肚子已显怀，但家里有三张嗷嗷待哺的小嘴，公婆年岁渐渐大了，只能在家带三个孙儿，单靠王志东那点微薄的工资怎能养活一大家子呢？她只能随村民们一起下地挣工分。

有一天，刘红燕早上起床时就有点头晕了，但喝过红薯粥后，她又似有了精神，于是她就出工了。生产队的任务是下田踩藕，水塘里的水刚好没过小腿肚。与刘红燕要好的邻居张雪梅劝她说，踩藕是个极累的活就不要下田了。可她为了工分，坚持要下田，张雪梅只好劝她不要太辛苦了。

放工的时候，刘红燕感觉身体好像散了架一样，连忙喊张雪梅过来扶着她回家。回到家中的刘红燕浑身无力，软绵绵地躺在床上。

小丽娟肚子饿了，就去厨房找妈妈，没见到人，就去了房间找妈妈。原来妈妈在床上，小丽娟可高兴了，边摇着妈妈的手臂边喊：“妈妈，妈妈，我好饿，你听，肚子在咕咕地叫了！”

刚歇了一会儿的刘红燕，在朦胧中听到了小女儿的叫唤，才想起还没做晚饭，于是挣扎着起来。突然刘红燕眼前一黑，就倒在了地上。

小丽娟吓得跑了去奶奶，可房间里没人，小丽娟只好回到妈妈的身旁，拼命地摇着妈妈。妈妈没有醒过去，吓得小丽娟号啕大哭了起来。

哭声惊动了邻居张雪梅，眼前的景象让她吓了一跳，正当张雪梅准备出门找人帮忙时，王志东回来了。两人一起把刘红燕扶上了床，张雪梅看到地上的一小摊血和被吓懵的王志东，只好让他带小红云去烧水，帮刘丽娟换下了带血的衣服。水烧热后，帮刘红燕擦洗了身子。

刘红燕的身子慢慢地暖了，睁开眼睛一看，张雪梅正端着一碗红糖水准备喂自己喝。看着满头大汗的张雪梅，眼里的泪水在打转，张雪梅连忙说：“红燕，喝了糖水，你就好好歇着吧！有什么要干的，就支使志东去做。我也该回家了，你千万不能伤心喔！”

刘红燕望着这个好邻居兼好闺蜜，心里暖暖的，庆幸自己每次有困难，都能得到她的帮忙。

吃过了王志东做的饭菜，刘红燕就睡了。半夜时，她被一阵腹痛疼醒了，她只好推了推身旁的王志东，睡梦中的王志东不耐烦地开了灯，嘴里嚷嚷着：“这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当睁开眼睛，看到刘红燕痛苦的表情时，赶紧闭上了嘴巴。摸着她的肚子，轻轻地揉了揉，感觉舒服了一点，刘红燕就重新躺了下来。因为她知道，在偏僻的小山村，大半夜去医院是不大现实的。

第二天，睡醒的刘红燕感觉肚子没什么动静了，心里有点发慌，就要王志东送她去医院。当坐在诊室里的刘红燕听到医生说胎儿已没有心跳时，感觉天都塌下来了。心里也很懊悔，自己昨天为什么要逞强，非要下田呢？至于医生开了什么药要怎么吃，刘红燕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就像个木头人一样，任由王志东牵着走。

2.

此后的几天，刘红燕每次吃过饭喝了药，就在床上呆呆地坐着，这个世界在她眼中仿佛静止了一般。

九月开学后的一天中午，晴空万里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不一会，雨点便噼啪噼啪地敲打着地面，连日来的炎热让王远立和王远飞冲进了雨里，用脚使劲地踩着雨水，小丽娟看到两个哥哥那欢乐又满足的表情，羡慕极了，于是，她也不顾一切，冲进了雨里，学着哥哥的样子，使劲地用小脚踩着水。

不一会儿，雨停了，也到了上学的时间，两个哥哥换了湿衣服便上学了。小丽娟不够高，拿不到装在大柜里的衣服，只好小声地哭了起来。奶奶被哭声吵醒，看到湿漉漉的小丽娟，再看看院子里湿湿的地面，就什么都明白了，心里真是气又是好笑，赶紧拿出衣服给她换上了，还用毛巾把她的头发擦了半干。

自从刘红燕从医院回来后，一直都是奶奶带着小丽娟睡觉。这天夜里，睡到半夜时，奶奶不小心触碰到了小丽娟发烫的身体，奶奶赶紧伸手去拉在床边的电灯线，在微弱的灯光下，小丽娟红扑扑的脸蛋越发的红了。奶奶赶紧去厨房拿了毛巾和一个盆子，并在盆子里装了点冷水，到堂屋倒了点开水。回房就把盆子放在地上，拧了毛巾，敷在小丽娟的额头上。如此几次，奶奶抵不住睡意，竟倚着床头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奶奶被鸡鸣声叫醒了。看到自己倚着床头，才想起半夜起来给小丽娟敷毛巾。马上伸手去摸她的额头，噢，怎么还这么烫？奶奶急忙起身去找儿子。

王志东进来就抱起女儿往外跑，一个小时后，在诊所里，王志东听到医生说送得太晚了，今后孩子恐怕会落下残疾。王志东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摇了摇医生的肩膀，怎么可能呢？医生连忙安慰道，还好，不是小脑袋给烧坏了，只是脚会有点跛而已，不用太担心。王志东这才长长地舒出一口气，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抱着女儿回到家中的王志东，看到一旁还沉浸在为失去肚子里宝宝而自责的妻子，不禁悲从中来。突然，两个儿子嬉笑打闹的声音从院子里飘进来，再看到身旁年迈的双亲，王志东想：我是这个家的顶梁柱，我不能倒下，我要坚强起来。

打定主意的王志东把女儿交给了母亲照顾，自己出门干活去了。

王志东边走边想：自己一个文弱书生，除了教书？肩不能扛，手不能抬的，还会干什么呢？

想着想着，就走到了路边的砖厂，看见有一个年纪很大的人正在用一团的泥巴，熟练地用一块板把模具内多余的泥刮了下来。对呀，这工作不用扛也不用抬，不正适合我干吗？

于是，王志东找到了砖场的老板，可老板一见到他白净的双手，连连摇头。王志东好说歹说，老板才愿意让他试试。他本来就是一板一眼做事认真的人，自然能把砖块打得平平整整的。老板最后也同意了他利用空余时间过来打散工的要求。

就这样，王志东中午在学校吃过午饭后就过来干两个小时的:活，下午放学后再干两个小时的活。

当每天王志东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中时，经过一段时间休养的刘红燕看到了丈夫这样拼命干活，觉得自己还躺在床上悲悲切切，那就太不应该了。

凭着他们夫妻俩的辛勤劳作，这个家总算有了点起色。孩子们也在长大，大儿子上初二了，小儿子上初一了，小女儿正在上四年级。

3.

刘红燕以为幸福生活就会这样延续下去的时候，一天傍晚，砖厂里的老刘慌慌张张地跑来，让她到砖场一趟。刘红燕凭直觉就知道是王志东出事了，还是大事。

奔到砖场时，只见王志东倒在血泊中，不禁泪如泉涌，扑在志东的身上，号啕大哭了起来。

张老板也一脸悲痛地说：“这真是一个意外，当时司机正开着运煤的车在倒车，没承想王志东突然走了出来，刚好在倒后镜的视线范围外，加上傍晚的天也有点黑，听到一声惨叫时，他们看到时脑袋被撞出了血，再一摸鼻息，已经没了气。所以我马上让老刘去找你。大妹子，节哀吧！”

刘红燕一听张老板这话，就站了起来，怒气冲冲地一把揪住张老板的衣领，大声地说：“你说是志东的错，有谁看见了？谁可以做证？”

张老板一把拉过司机和老刘：“人在这，你自己问吧！”

听完司机和老刘的话，刘红燕不由得瘫软坐在了地上。

张老板无可奈何地说：“我现在把王志东这个月的工钱结给你，另外加上一百块作为抚金!"

张老板回工棚拿出了小帐本，很快就算好了，从口袋里摸出一沓纸币，边抽出了十二张十元的，边说：“这钱是准备付给货车司机和煤碳老板的。出了这样的事，都是大家不愿意见到的。既然事情出在我砖厂里，我以后还要烧砖卖，我愿意息事宁人，所以大妹子，把钱收好吧!”

在老刘和围观村民们的帮助下，王志东被送到了山上，刘红燕深知家族的规矩，任何人死于非命的，都不入祠堂。何况家里有两个垂垂老暮的双亲和三个年幼的孩子。就这样，王志东被草草地入葬了。村民们都被刘红燕的劝说下，答应称王志东外出打工了。刘红燕知道事情总有一天是瞒不住的，她就是想先瞒住眼前再说。因为之前王志东也试过跟着张老板外出找煤，曾有两三天未归家的。

没过几天，奶奶就听到了一些关于儿子的风言风语，回来质问刘红燕，她只好把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双亲。奶奶的担忧变成了现实，悲痛之中病倒了。刘红燕在病塌前忙进忙出。一周后，奶奶就带着对儿子的思念找他团聚了。没有了奶奶的相依相伴，一个月后，本来就患有糖尿病的爷爷也撒手而去。

料理完爷爷的后事之后，刘红燕凭着不服输的性格，去了砖厂打工，什么脏活累活，她一样干，加上邻居张雪梅时不时拿些吃的给她，刘红燕度过了最为艰难的一年，王远立初中毕业后就在镇上找了一份工作补贴妈妈。

4.

春节时，大哥像往年一样，作为饭店厨师的他没有回来陪母亲。王丽娟就说三月初八是母亲的六十一大寿，希望大家都能回来为母亲祝寿，也让辛劳了一辈子的母亲享受一下天伦之乐。

至于二哥，王丽娟只是冷冰冰地发了一条短信给他，告诉记得要回来给母亲过生日。因为这些年来，二哥的性情好像全变了，他变得冷漠，变得没有一点人情味。这个家对他来说，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家，从来不会主动问候母亲，更别提问候大哥和小妹了。

三月初八一大早，每年都来与母亲过生日的张雪梅婶子来了，王丽娟马上把做好的蛋面端了出来。张婶子得知丽娟晚上要为母亲庆祝一下，就让丽娟吃完早饭就赶紧出去买菜，她自己留下来陪老友说说话。王丽娟真的为母亲感到幸福，有张婶子一直都陪在母亲的身边。

到了市场，王丽娟走了一圈后，就满载而归了。袋子里有两只光鸡、一只光鸭，两根排骨，两斤后腿肉，五斤油泡子，一斤韭菜，三斤生菜。

午睡起来，王丽娟开始着手准备晚餐了。按照习俗，过生日是喜事，而酿豆腐就是其中一味。她先拿出韭菜把根部的杂质去掉，把叶尾黄色的尾巴的掐掉，最后才放入水盆中清洗干净。她突然想起母亲讲过的一个笑话：曾有一个东阳人，没见过韭菜，嫁过来第一次洗韭菜时，是把韭菜一片片撕下来再洗的。

韭菜很快就洗好了，王丽娟放在滤水篮里。接着洗干净后腿肉，把肉皮取下来，再切条切丁后，开始用力地剁。直到见不到白白的肥肉后，才把肉装进一个大碗里，再用两大勺盐和一勺酱油搅拌均匀。

这时韭菜的水分已滤干，王丽娟抓了一把，小心翼翼地切着，因为要尽可能切细点。不一会，韭菜切好了，王丽娟取出电饭锅的内胆，把韭菜全部放了进去。用油淋了三圈，取来一双筷子，按着一个方向迅速地搅拌了起来。看到锅里的韭菜鲜嫩中透着油亮，王丽娟停止了搅拌。

将肉末倒了进入，又开始新一轮的搅拌。不一会儿，就搅拌均匀了，王丽娟摸了摸有点酸的手臂。但想到母亲很快就会睡醒，王丽娟搬过一张凳子，开始酿豆腐了，就是把肉馅塞进油豆腐的肚子里，看着油豆腐的肚子一个个胀得满满的，王丽娟觉得好有成就感。

五点多，王丽娟的两个儿子回来了，随后大哥也带着一家人回来了。王丽娟让大哥陪母亲说说话，让儿子到厨房帮忙。嫂子进厨房后，都把孩子们赶回了客厅，一时间，母亲爽朗的笑声夹杂着孩子们粗犷的声音时不时飘进厨房。王丽娟和嫂子也兴奋地聊起了家常。七时要开饭了.，母亲见到王远飞还没有到家，就说再等等，王远立马上拔通了弟弟的号码，结果被挂断了。正当大家莫名其妙的时候，王远飞出现了在大家的面前。于是，大家吃了起来，喝了起来，也聊了起来，这个家已经很久都没有这么热闹过了，王丽娟心想。

过完六十一岁生日后，母亲时常会丢三落四的，王丽娟还以为母亲是记忆力不好，直到后来母亲有一天在街上认不得回家的路，被好心的熟人送回来后，并建议她带母亲去医院检查，结果证实了熟人的担心，母亲不幸得了阿尔滋海默症。

大哥知道母亲得了这个病后，每个月会把省下来的五百元转给王丽娟帮母亲买药，并拜托她好好照顾母亲。

王丽娟好恨二哥，告诉他母亲得病后，他只在第一次转了五百元给她后，就再也没有转过钱给她，也没有打过电话问候过母亲的状态如何。

王丽娟每天带着母亲去裁缝店拆拆改改，但母亲坐不住，王丽娟不得不把那些活带回家里做。由于总是不能按时交货，慢慢地生意就淡了下去。王丽娟不得已把裁缝店关了，还好有客人知道王丽娟手艺好，难改的衣服都愿意送到家里来，所以她可以在家边照顾母亲边干下活。村里的人每回见到王丽娟，都说她是个好女儿后，转而说她的两个哥哥不孝顺。王丽娟觉得自己也是一个不孝顺的女儿，往事一幕幕地涌上心头。

5.

杏芳恋爱了，想着我还单着，就让男朋友志强介绍一个同乡给我。

那时我的远房婶娘刚好为我张罗着相亲，对象是东阳人，高高的个头，一双浓而黑的剑眉，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我一见就马上喜欢上了那个叫远光的。

后来母亲和两个婶婶见过志强的同乡后，都觉得那人老实，是个靠得住的人，是个理想的结婚对象。所以两个婶婶特意找了我，苦口婆心地劝我。之后，杏芳也专门来劝我，但不管用。我打定了主意，非远光不嫁了。

一个月后，我成了远光的新娘，原来的闺房变成了喜气洋洋的新房，远光成了上门女婿。婚礼没有大操大办，就是亲戚间摆了四五围。最后几个客人还未离去时，天色却越来越暗，天边响起了雷声。细如牛毛的小雨眯伴着风儿落下来。闪电越来越亮，雨声越来越响。在这洞房之夜，我觉得自己是个幸福的新娘，管他雷声还是闪电！

婚后我们出双入对的，村民们都说我们是幸福的一对。我们的第一个儿子是来年的春天生的，是个大胖小子，有八斤重。孩子满月酒时，摆了十多围宴请宾客。

在炎炎的夏天来临时，办理好迁户口手续的杏芳告别了亲人好友，随着要回家乡发展的志强回湖南工作生活了。

正在大家还沉浸在元宵节欢庆的气氛中时，杏芳带着一个月大的女儿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时，此时的我，肚子里的宝宝也快出生了。

谁知，在我儿子满月的第二天，刚割完鱼草回来的杏芳就听妈妈说远光不见了。

杏芳火急火燎地跑到我家，我抱着小儿子哭着对杏芳说：“今天早上，我一起床，就喊远光帮忙换床单，可没人应我。我就出了房间问家里人，结果他们都说没见到远光。”

杏芳不安地说：“远光是不是出去了，没准晚上就回来了？”

我趴在杏芳的肩上小声抽泣着：“他不可能回来了，因为我发现衣柜里他常换洗的衣服都不见了，而抽屉里所有的现金和首饰也都不见了！”

杏芳惊讶地问：“不会吧？有多少现金？”

我有气无力地答道：“八百多。”

杏芳快人快语地说：“完了完了！我妹上大学一个学期的学期才一千多。他肯定是跑了。”

“你为什么那么肯定？”我着急地问。

“因为我前段时间有个晚上在街上看见远光牵着一个女孩子的手啊！因为怕晚上看不真切，更因为怕月子中的你伤心，所以没有把此事告诉你。”

“原来他变心了，难怪他对月子里的我不闻不问了！杏芳，如果我当时听从你们的劝告，不嫁给远光，嫁给那个湖南人，就没有这样的事了！”

“你也是的，为什么当初就坚决要嫁给他呢？现在后悔也没用了！”

“唉，谁让我吃了猪油蒙了心！想着也和你一样，嫁一个帅哥，面子上有光啊！都是爱慕虚荣害了我啊！”

“事已至此，你振作起来吧！毕竟两个儿子还小！”杏芳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看见窗外的雨点滴落在对面小厨房的房檐上，开始像断线的珠子，雨越下越大，天地之间像挂着无比宽大的珠帘，迷蒙蒙的一片。此时，我的心却如刀绞般痛。从此以后，我就变得沉默寡言了，只是默默地靠着为那台缝纫机给人车衣服挣奶粉钱。

冬去春来，年复一年又一年，我省吃俭用，并在大哥大嫂的扶持下，两个儿子才勉强上完初中。

6.

自从母亲病了，王丽娟就在家里靠着给人缝缝补补衣服赚取少得可怜的生活费。

十月底的最后一天下午六点，王丽娟踩着落日的余晖，从市场回到了家中，眼前的景象让她崩溃，只见母亲摊坐在门边，胸前有一大片血渍。她颤抖地把右手的手指放到了母亲的鼻子下面，还好，还有气！她拿出口袋里的手机，用不停抖动的双手拔打了两个哥哥的电话。她其实不想打电话的，因为他们从不主动关心过母亲，只是她那微薄的钱只能够她娘俩的生活费，如果把母亲送往医院，那肯定是一笔很大的费用，唯有硬着头皮打电话了。

大哥很快就接了电话，得知母亲这样，要妹妹马上拔打救护车，只是他手头上没有什么钱，只能转2千元。于是，王丽娟快速地拔打了120的电话。只是被告知，救护车外出，还没有回来，但答应只要车子一回来，就马上派过来。王丽娟无可奈何地挂了电话。

王丽娟紧接着拔打了二哥的电话，可电话一直在忙音。她只能在微信上用语音留言了，因为她不会打字。

王丽娟边垂泪边收拾母亲住院需要的东西，心想这二哥就是典型的娶了媳妇忘了娘的那种人。

在大学里，二哥的勤奋好学和单纯善良深深地吸引了同班的张丽菲同学。她爸爸是一家公司的老总，通过关系，让王远飞毕业后进了市里的一家知名企业。两年后，与张丽菲准备步入婚姻的殿堂。但张丽菲觉得婆婆是个乡下女人，不适合参加她的高档婚礼，唯张丽菲是从的二哥也没有坚持让母亲参加他的婚礼了。

我真纳闷，他怎么就变了一个人似的？一年到头从不主动打电话给我问问母亲的身体如何。甚至是一个人回家了，也不主动与母亲聊聊天，只会盯着他的手机。

正当王丽娟还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时，远处传来的救护车的刺耳声音。看着医生小心翼翼地帮母亲检查身体，王丽娟的心是扑通扑通地乱跳，手足无措在站在一旁。医生检查完毕后，说情况不是很严重后，就同司机把母亲抬上了救护车。坐在救护车上的王丽娟暗暗祈祷，母亲一定可以平安迈过的，因为她这一生吃了太多的苦，还没有开始享福。

二十分钟后，救护到达了医院，母亲马上被送进了急救室。办理了住院手续后，王丽娟在抢救室门口走来走去，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大门还是紧闭，王丽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医生不是说情况不是很严重吗？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完成手术？

时间嘀哒嘀哒地过去了，当时针指上晚上九点时，医生终于出来了。当王丽娟听到脑部的淤血已清理干净，手-很成功时，心头的大石头终于放下了。病人还要转入ICU观察，所以你暂时还不能见到病人，你先回家休息吧！等病人从ICU出来后，你就得忙个不停了。

王丽娟回到了家中，胡乱地找了几块饼干填了填咕咕叫的肚子，打开微信，见二哥还没有回消息，就倒在床上沉沉地睡去了，在睡梦中，王丽娟回到了与二哥相处的点点滴滴。

7.

吃过丰富的年夜饭，说是丰富，其实就是多了一只要供奉祖先的鸡。母亲召开了家庭会议，就是讨论王远飞是否继续上高中的问题。

大哥是支持的，因为弟弟从小就爱学习，他经常见到弟弟从老师那里借来一些报纸或杂志回来看，每次都是聚精会神地看，连喊他吃饭也听不见。

我自然也是希望二哥有出息的，打算小学一毕业，就出来找活干，反正成绩不好，就不要浪费钱了。因为二哥才是读书的料，从二哥的眼神里看到他是非常渴望继续读书的，但又害怕增加妈妈的负担，给这个家增加更重的负担。

最后母亲说，就是再苦再累，家里也要供一个大学生出来。就这样，二哥背着大家的重任，上了高一，准备将来考大学。

后来，二哥告诉我，他下定决心，在学习文化知识的同时，做一个快乐的阅读者，阅读大自然的书籍，走进大自然的怀抱，因为书籍可以开阔他的视野，可以让他懂得做人的道理，还可以让他学习伟人的思想。他还告诉我《雷锋日记》、《老人与海》和《钢铁是怎样练法成的》的主要内容，希望我明白雷锋奉献的一生是最美丽；让我明白那勇于抗击的老者是令人肃然起敬的；还让我明白人活着的真正的意义。

二哥上了高中后，母亲看着二哥每天都挑灯夜读，非常心疼他，就常常备一碗糖水或是一个包子，给他补充能量。这时的二哥就像地里的竹笋向往太阳，便拼命地顶开头顶的巨石，挺拔、骄傲地望着蓝天；就像飞蛾见到灯光，便向前扑向那炙热的灯芯，将瞬间化为永恒的美丽。功夫终于不负有心人，二哥如愿地考上了省内的一个知名院校，成了小山村为数不多的大学生之一。

曾多少次，二哥每次从学校回来看望母亲的时候，我看到他总是抚摸着那刻着他奋斗印记的桌子。二哥还告诉了我，说今后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要学会向前看，因为向前是一种追求，是对梦想的不懈追求。

8.

王丽娟迷迷糊糊地醒了，打开微信，还是没有二哥的信息，洗漱后，就急冲冲地去了菜市场，买了一块瘦猪肉和两根怀山。因为她之前听别人说过，动过手术的老人家只能吃粥，而这怀山粥是最补气养胃的。

回到家里，王丽娟来到狭小的厨房，用碗装了小半杯米，淘洗了三遍之后，拿起小油瓶滴了一滴油在米里，然后快速地搅拌均匀后，就把碗放在一边了。

之后，王丽娟小心地把瘦猪肉洗干净，先切条再切丁，最后用刀背使劲地捶打着肉丁。十五分钟后，肉丁已变成肉泥，王红云把一半用小碟子装好，放进了冰箱，准备明天用。

接着，王丽娟自觉地戴上胶手套，戴手套也不是矫情，只是因为前几年有一次用手直接刮怀山的皮后，双手就痒得不得了，所以后来只要处理怀山，都不自觉地戴上胶手套。切小断后的怀山被王丽娟泡在盐水里，据说这样可以去掉怀山的泥味。

一切已准备妥当，王丽娟拿出了平时煲药用的沙锅，装上大半锅水，把米和怀山放进了锅里。随着啪的一声，煤气炉燃烧了起来。

望着红红的火焰，王丽娟觉得母亲是个苦命的女人，自己也是个苦命的女人，但区别在于，自己的苦是自己找的，怨不得别人。如今，只求母亲能够好好度过这一关！

待粥煮好时，王丽娟听到收到新短信的提示音，打开一看，看到三千块的转账和余额剩下几十块的截图。王丽娟心想，二哥这回总算有点人情味了，平时一年回来一次，每次都只给母亲三百块。

三天后，母亲从ICU转到了普通病房，王丽娟每天就陪在母亲的身边，为母亲端屎端尿，擦洗身体，喂母亲喝水吃粥。夜里就在母亲的身旁放一张小小的沙滩椅休息。

一周后，医生说母亲的伤口痊愈得好，明天就可以回家休养了。但出院费用需要两万多，让王丽娟傻眼了，两个儿子得知她的窘状后，每人拿出存了半年的两千多块，王丽娟知道他们没有文化，只能干些苦力活，每个月除去房租和生活费，已所剩无几。

大哥说手头上已没钱，这三千块是向同事借的。当年大哥为了不影响二哥的学习，也为赚取更多的钱，去了外市的一家电子厂打工。后来认识了厂里的一个包装车间的文员，他明知道自己是癞哈麻吃天鹅肉，还是坚定不移地追求他，他的工钱都用在了追那个叫媚儿的姑娘了，结果自然是失败了。五年之后，大哥才追求到现在成为嫂子的婷婷。

王丽娟知道大哥的难处，这几年大哥尽管赚得多，但花费也大，大儿子在念二本院校，那是很费钱的，小儿子在读高中，小女儿在读初中，他们在深圳要租房，也是一笔很大的费用。

如今钱的缺口太大了，王丽娟硬着头皮给二哥打了个电话。过了好久，二哥才接听了电话，王丽娟哭着说：“二哥，母亲要出院了，还差一万块。”

王远飞一听又是要钱的，大声地吼到：“我上次就告诉你，我已经没有钱了，自从我结婚后，我的钱都是你嫂子在保管，我真的没钱，你自己去借吧！”

王丽娟生气地说：“好，你有本事的话，从此以后再也不用回村里拜忌祖先，否则你会被村民戳脊梁骨的。真枉费母亲当年节衣缩食供你读大学，你这书真是白读了！我就当没你这个哥！”说完，把手机一扔，大声地哭了起来。

直到声音沙哑了，王丽娟才停止哭泣。自己还得振作起来，还要去借钱，从下午到晚上，王丽娟费尽了口舌，终于从张婶子那里借了四千块，从堂弟王远东那里借了三千块，从表妹那里借来了三千块。一万块的缺口终于凑齐了，王丽娟晚上一沾床，就沉沉地睡去了。

第二天，约好救护车，办理好出院手续后，王丽娟把母亲接回了家中。

从此，王丽娟每天跛着腿忙进忙出，每隔三天喂完母亲吃完早饭后，就去市场买菜；剩余的时间就在水龙头下洗洗涮涮。她要全心全意照顾好母亲，再苦再累也不怕。至于所借的钱，只能靠大哥和两个儿子慢慢挣钱来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