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俗散文乡土故事

烟熏古槐

2017-09-05  本文已影响0人  南栀半暖

若古槐可以言语…

这年,我和爸妈回农村老家陪爷爷一起过春节。除夕夜,月亮似个孩子,裹挟着银白色的披风,伴着即逝的烟火狂欢。在爸妈的一阵儿催促下,我拖着睡意,不情愿地和他们出门。

不比城市的灯红酒绿,家乡的月光成了黑夜最奢华的照明工具,偶有几家灯火显得格外高调。妈妈手里拎着一只竹篮和爸爸走在前面,我低着头,仿佛还沉浸在睡梦中一般。脚下的泥巴小路坑坑洼洼,在车辙里走一走,踩下自己不深不浅的脚印,很是有趣。凉风微起,寒色侵骨,我立刻清醒过来,爸妈早已离我很远了。

“今年人还是一如既往得多……”我听妈妈喃喃说道。那座庙的附近停了几十辆汽车,还有一些外地车牌号的,我想多半是常年在外务工人员。隔了老远,便能看到一团火焰,像急切冲向天际的火球,让人惊叹不已,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这种场面。走近时,人渐渐多了起来,叫卖声不绝于耳,感觉像凭空冒出了一个古书里的集市,仿佛刚刚单调的月色飘荡在昨天一样。路旁卖甘蔗的大爷热情地拉拢客人,我惊奇,原来除夕夜依然有人在谋生计。到了门口,已是比肩接踵,我拽着爸爸的衣角不敢松手,随着人潮涌入院内,不经意间看到一位老人坐在门口,旁边放着一只竹条编的敞口篓子,不时还有人往里面塞钱。

庙院内,一棵光秃秃的大树映入眼帘,妈妈说那是一棵长了几百年的槐树。印象中的槐树细挺粗糙,每逢夏季便会开出一串串可以食用的花朵。而这株古槐粗壮矮小,需要三人合抱才能把它围起来。然而令人不解的是,它主干早已空洞,很难找到一片叶子,哪怕是落叶。古槐的外围是一圈水泥短墙,重重地压着它的根须。生命固然坚韧,又岂能挣脱得了泥墙沙壁?周遭一片通明,我的脸被照得滚烫,熊熊的火焰从石槽里喷出,这棵古槐犹如被囚禁的猛兽,静而不语,古槐之殇又有谁能读懂?滚滚黑烟由火球托擎着攀爬而上,让我想到了雨后青石板上的青烟,晕染了幽谷一角,装饰了山中人家的茅屋青瓦。一轮风月,两点星辰。

三更烛火,四季孤存。飞花流转,数载残痕。落叶难寻,犹念虬根。漫漫尘寰,凉凉照君。

老家有个习俗,男孩儿如果从小在脑袋后面就留个小辫子的话,要等到十二岁才能去庙里剪。除夕夜有幸看到了这一场面,老远就听到吹喇叭的声音,滞留在院内的人都纷纷让出中间的道路。先是在古槐下叩拜,后又去神像前叩拜。漫长的过程中,烟雾缭绕,烟灰大片大片腾起。若古槐可以言语,若古槐可以倾听……

离开这座庙的时候,天还未亮,在城里少见的星星俯视着大地的一切,明天

定又是一个晴朗的日子。回去的路上,爸妈走在前头,我时不时回头,直到火光越来越小,直到烟尘如轻纱般覆盖在月色中。那个地方,我可能再也不回去了吧。那棵古槐,我可能再也见不到了吧。

烟熏古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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