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名樵夫，我殉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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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辈子我本本分分做了一辈子樵夫，到头来竟然因为仙人的一句碍眼就轻松地抹去了我全村的性命，我不甘心。
重来一次，这一辈子无论如何我都要闯出一片天来。
天地无情，圣人不道，我便要让那些高高在上的圣人都知道，哪怕蝼蚁草芥也皆可为圣。
01
长山村是大山深处的一处好地方，灵气虽然稀薄却格外纯粹。长山村的人祖祖辈辈传下来一套攻法，是唯一与修行挂的上边的法门。
自1岁多会走路开始，我便常常修习这套功法，凭借着少时打好的基础，等到5岁左右我已经成了村里数一数二的孩子王。
在我的影响下，村里的每个孩子都开始修习起这门功法来。等到7岁左右，当别的村的孩子还在玩泥巴过家家时，我已经能带着同伴们一起外出打猎了。
寻常食用的妖兽，甚至刚刚诞生没什么心智的灵兽都是我们的捕捉对象。
就这样我们一边捕食灵兽一边锻炼功法，在功法的辅助和灵兽的滋养下，村里的孩子大半都突破了练气，步入了修行的大门。
然而天不遂人愿，一场名为仙门大选实际上是控制修行者的骗局抓走了村子里除我以外的所有修行者。
我虽靠着外出打猎逃过一劫，却也在终日的追捕和逃亡中丧失了与长山村的联系。
我深知自己还是太弱小，最后看一眼深山，将内心残留的闲对云野鹤的渴望彻底埋葬，终于狠心踏入平原去。
02
出身深山的我靠着一身健壮的腱子肉很快获得了第一份工作——搬货工。
一袋货物3文钱，我比一般人肯使力气，一次能搬2袋，一天下来能搬200多袋，半年过去我有了安身立命的资本，身边劝我成家立业的朋友也更多了。
但这样就可以了吗？我的工友因为慌张没绕开道碰了下仙家的坐骑就当场尸骨无存，我的同伴只因为资质出众就被迫骨肉分离，我的前世也只是因为仙人觉得碍眼就草草结束。
不公平的命啊，是一把把带血的镰刀。
被迫承受的我们，只有不断地成长再成长，才有可能拉下那高位之上肆意挥舞着镰刀的无良死神。
03
修仙世家的洒扫小馆是我的第二份工作，在这里做小馆的唯一好处是每月能获得管家的一次集中教导。
一套练气期的功法，常人用了半年大都学会不再参加集训，而我用了一年才堪堪连贯起来。
身边的受训小馆换了一批又一批，管事看着我的眼神也越来越不耐烦。
只有我自己知道资质天赋于。无论这条路如何难走我都要走，这时候只有不欺骗自己踏踏实实地，才能走得长走得远。
两年后随着我正式踏入结丹境，我的功法也终于修炼至圆满。管家许也是被我的坚持打动，在临走前教给我一套结丹功法，并将功法印刷一版悄悄塞给我。
这份恩情我无以为报，只承诺日后但凡有我能帮上忙的不平之事，我必全力以赴。
04
通过集训的收获是成为世家狩猎队的一员。收集草药、清扫战场、组团狩猎妖兽甚至跑腿收买情报这些都是我们的工作。
作为新队伍里为数不多的结丹境，我被指定为队伍中的一个小队长，主要负责狩猎任务。
连带郭祥作为采药师队长、刘卓作为情报员队长，我们这支小队正视组建成功，作为世家三子白无双的二部队进入秘境参加试炼。
不同的秘境多的是不同的限制，且具是险象环生。索性白无双不是拿部队换机会的人，一双慧眼更是深谙如何排兵布阵。
于是我的队伍里在得到精准锻炼的同时，以最小程度的伤亡战胜了一个个秘境。
但无奈天不遂人愿，尽管小心如斯，一个突然开启的秘境之中的秘境，只让一切计划与谋略都不复存在。
05
带着献祭意味地吞噬掉秘境内一切原生动植物之后，天赋异禀的新生秘境仍旧没有结束它的扩张，甚至直冲我们这些外来的历练者张开了血鹏大口。
哪怕有白无双带领着我们三个小队长抱团抵抗，一些低练度的练气修士也承受不住威压当场暴毙。
秘境内的人数急剧下降，很多世家弟子甚至不惜毁掉半数修为极遁出去。
队伍里的练气境迷茫又无助地望着还在顽强抵抗的白无双，几乎完全丧失了战斗力。
直到白无双解除所有人须弥口袋的禁令，下令所有人不遗余力地自保，军心得以短暂保全。
我深知白无双已经仁至义尽，当下面临如此情况，之后哪怕他离开也是人之常情的惜命。
但凭什么人命就该如同草芥——凭什么这些自以为是的“天地”就能毫无顾忌地吞噬弱小者的性命？凭什么我们就必须等死？
我不再坐以待毙，掏出积攒的所有丹药、草药以及灵石等等，拼劲全力要强行破镜。
止步于此又如何，无法大仇得报又如何。此刻天理难容人命关天，此刻不上我又更待何时呢？
06
破镜的冲击成功帮我们抵挡了一波威压，但新生秘境的贪婪远非我们所能预料。
它看着所剩不多的人群，直接忽略了我们，贪婪地开始蚕食秘境本身。
历练者与秘境签订了契约，一但秘境倒闭，这些历练者便自动被纳入新生秘境，是生是死难逃宿命。
坚持至此的世家弟子包括白无双只剩三个，一个见状直接了当逃离出去，一个舍下所有兵器却被部队群起而攻之嘲讽假惺惺。
而白无双，我从没有见过他如此憔悴的模样，他只是幽幽地看我一眼露出可惜的笑，转而结印将在场全部弟子纳入须弥戒指。
随着一口鲜血喷出，白无双面容瞬间枯槁，那枚悬在半空的须弥戒指也随之消失。
07
我完全没想到白无双有如此大义，愿意以自己的修为性命为代价拯救这些无辜的弟子。
或许白无双的大义另有隐情，或许我的临阵突破恰巧不能被保护只是白白葬送了性命，但我也终于明白吾道不孤，吾道势必长存。
旧的秘境逝去的瞬间新的法则生成，我明显感觉到身体内的灵力完完全不见了，而一但我尝试动用灵力消耗的只能是我的生机。
而此时秘境内雷电交加，火山爆发，山洪乱冲，一片创世之乱象。
作为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我深深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
可那又如何，既然我此刻没死，那我就有挣扎着活着的机会。哪怕在不可能又如何，不为苟活，我要拼的就是这份志气。
此刻我的周围遍布龙卷和狂风，我紧忙抓紧晕过去的白无双，靠着匍匐和不俗的身体素质素质飞沙走石。
尽管如此，等终于遇见间山洞进去时，我和白无双都已然成为两个血人。
08
在这样的乱界生存根本谈不上规划，因为根本没意义。上一秒山体崩塌，下一秒火山爆发，能活到什么时候全靠运气。
白无双一直没醒，但我挑着喂给他些草药树根也能喂得下去。人还活着，我便带着，有空就给他按摩按摩喂喂水。
不知过去了多久，一日山水似乎开始不再移位，火山也突然熄灭，海平静地像一面镜子。
我听见了第一声鸟叫。
我抓住白无双不知所措，有些无助地看着灌木丛里窸窸窣窣好奇爬出的小黄鸡。
这一日，我把白无双光明正大地放在沙滩上不再担心，吃了不知道多少年来第一顿鸡肉。
躺在沙滩上听着肠胃满足的声音，我重生多年来头一回梦到了前世，梦到前世我叼着鸡腿，把剩下的鸡肉分给饥肠辘辘的孩子们的场景。
09
河晏海清，但显然这不是新秘境的全部造化。
比如我见过的小鸡，比如我没见过的铁的会动的动物。
显然这个新秘境在偷偷溜进别的世界里抓捕自己想要的生物。
这些或新奇或危险的动植物我几乎一一尝遍。直到有一天白无双睁开双眼告诉我，秘境中的我们，只是作为素材短暂地被存放着。
也就是说，最后这个秘境在收集好素材后会捏出它喜欢的一个个生物，最后消除这些原始素材以外来生物逃避法则影响到它的运转。
我问白无双什么时候我们会死，白无双说他也不知道。
但目前我们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可能多的不被发现地猎杀灵兽存储灵气，如果到最后那一刻我们中的谁能够突破到渡劫期，借由外面世界渡劫雷云的牵引，刚才有一线生机逃离。
我起身望向这个和熙宁静的世界，有些怀疑白无双的决定。破坏这样一个美好的世界，那我与那些仙人又有什么分别呢？
白无双不懂得我的疑惑，他只是站在我旁边鼓励地拍拍我的肩膀，对我说他会全力帮助我的。
10
往后的日子里，我和白无双一起猎杀妖兽灵兽，我的懈怠和优柔寡断难以掩盖。
白无双总算看出我的故步自封，他拍拍我的肩告诉我。如果我真的愿意在这个世界度过短暂安宁的一生，他不会阻拦我的。
我和白无双狠狠拥抱，然后他举起剑往森林中走去，我拾起须弥口袋漫无目的地游走。我们各自踏上了自己选择的道路。
与白无双分离后，我常与鸟兽飞虫为伴，凭借自己仅有的草药知识救助一些受伤的小兽，甚至教会一只小狗学会了说话。
我还遇到了前世最喜欢的一种菊花，在我的悉心照顾下这些菊花中的一株竟然也诞生了灵智，靠挥舞着叶子跟我提些要水要肥之类简单的要求。
有时我也不由得幻想它们要是在外面的世界会被多少仙家争抢，但在这样一个桃花源想这些俗事连我自己都不耻。
11
再遇见白无双实属偶然，他四处猎杀灵兽已然灵力大涨，已经隐隐能突破身上的灵力加锁了。
我和白无双聊天聊地聊了许久，临走时白无双还是没忍住告诉了我秘境消灭外来物的最终日子——一周后。
我问白无双还差多少灵力，白无双摇摇头让我别管。
得知了自己死期的那一刻我不免有些释然，美梦有期，我只希望白无双能够成功活着离开。
我于是沉下心来，整理多年积累的草药灵丹，然后七天都快过去了，我还是找不见白无双的身影。
只是当天地骤然降下一层波纹时，我又忍不住担心我的小狗和小花起来。
然而等我回到小屋却见到了怎么找都找不到的白无双。
白无双帮我收好一切，问我还有没有什么话想说。我内心闪过一丝惊恐，又觉得白白死去的话还不如给白无双增加一点助力。
但看着白无双逼近的剑，我还是忍不住退了一步，只这一步，往日的不甘与抱负又卷土重来。
我摇头清醒，疑惑自己为何会有呆在这里白白送死的念头。
看着我摇头，白无双也笑着收起了剑。
“你果然不是我。”
12
白无双给我讲了一个故事，说从前有一个小孩天生双魂，旁人都以为他是魂魄双生的天生阵道家。
但只有小孩自己知道，他是一个莫名其妙的外来者，是一个早已丧失斗志的失败者。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状况，但一体双生，他如果死了这个原本无辜的孩子也就死了。
但这个失败者实在没有心思活下去，于是他想了个办法，利用新生秘境抹杀的力量除掉自己的存在，将身体还给身体原本的主人。
“所以你原本就有离开这里的方法？”
白无双点点头，只是这个方法只适用于“白无双”，不能为你所用。
我这时才明白白无双所谓的“渡劫期破镜”的方法是为我准备的。
“可是如果我不想要呢？你要强塞给我吗？”收集灵力这么多天还是不够，我技不如人死掉可以，唯独不想接受被白无双安排的人生。
白无双看到我的抗拒，拉住我的手传送灵力。
“这是我为自己准备的安眠地，你还是去追寻自己的道路吧。”
随着白无双的最后一句话，天雷接引我回到了秘境外。
秘境之外，因灵力堆积而产生的境界快速散去，摸不着头脑的雷云象征性劈了几下转身离去。
我看着跌倒在怀里的白无双，终于还是重新拔出剑穿过阵阵虎啸龙吟一路往世家去。
13
如果白无双是那个双生灵魂对现在这个人的祝福，那那个双生灵魂又是谁呢？
我脑中思绪万千，但现在我根本无暇顾及这许多。
我只明白自己在秘境中的消沉意志，是那位已殒知己的记忆。
那位知己在秘境成熟的最后交换了我和他的记忆，把玩一番后又把记忆还给了我。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搞这一出。
但我也明白了他是他，我是我。那位知己已经走到他的道路尽头，而我的道还未曾实现。
我将白无双送回了白家，经过盘问后转身离开，借着金丹境的身份坐镇一方镖局往更广阔的地带走去。
14
成为镖师的许多年里，我终于有能力回了趟长山村。在境界突破元婴后，也终于悉数联系上了长山村多年来被带走的诸多孩子。
在最后的一次护镖中，在劫镖的队伍中，我甚至遇到了前世杀我一村的仙人，只一次我知晓了他的名字——丹皇。
我与他缠斗许久，但追究境界有差，不得已藏匿起来。
那位知己，他祝别人无双，那我就叫他单吧。
单留下的花和小狗成长地非常迅速，尤其那朵菊花无甚杂念，甚至很快成长为了渡劫境，而后就窝在长山村养老。
小狗目前和我境界一样都是元婴期，且愿意黏着我，我便一路带着他。
藏匿的日子我多是领了散修的牌子往各个秘境里去历练，一是因为仙门关系复杂我难以辨别它们与丹皇的交情，二是因为我慢慢习惯了从实战中精进的修炼方式。
15
等到终于除掉丹皇，我已经到达渡劫期了。但这个阶段，我遇到了比前世更多的威胁。
恰逢此时天地不仁，大地之上灾祸四起。而那些自诩圣人的仙家却一个个高高挂起，甚至借着灾祸的名义四处收割性命修炼邪道。
区别是前世我只是位小小的樵夫，而如今我姑且能够出力去挽救一点。
一边救灾一边对抗仙门的围剿，我几乎用尽全部底牌，却最终逃不过身陨。
我耳边尽是万物生灵哀嚎的声音，而高天之上，却是桀桀狂笑的一群异形种。
生命的最后我突然想起了单，我开始思考单消亡的秘境世界是怎么来的。
我感觉过了好久，我的脸颊上传来了毛茸茸的触感，我没有睁开眼却看见了漫天飘舞的菊花。
我看见一个个小世界寻得正道和世界融合，也看见了单的桃花源掩耳盗铃地偷偷品味着这个世界的道。
16
世界中回荡起铮铮鼎声，我看见尘辉和雨露重新聚集在一起组成了我的身体，而后化作金光为世界落下规则烙印。
一瞬间福至心头，合道飞升。原来所谓至臻之境不是灵气境界的变化，而是舍去旧的不全规则，废弃旧规补全新规成为新的正道。
于是我为世间加上灵力枷锁，任由新身体在新规则下瓦解消散，任由灵识和偏好一步步消散只余真义融于大道。
自此天地浩声，“修真之路兹耗天机，故费之以养众生。”
我殉道于野，自以为应当消散。然而天机难辨，不知那一天，我的意识又一次清明。
索性在新的大道中，我终于可以安安稳稳做一名樵夫，养着一屋子的菊花，偶尔带着狗去打打猎。
有一日上山救了位上山踏青的小公子，我与他谈天说地好不尽兴，也不免得想起了故友单。
到最后我都不了解他的经历，化身大道的那段日子也是无私，故而没干预过他的命运。但这样也好，单有自己的选择，他愿意便是最好的了。
往后我还是一名樵夫，没人知道我过去的辉煌，但眼看正道蒸蒸日上，我与天地便更多了几分熟稔来。
闲云野鹤，快意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