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承受的生命之重
雪夜之下,驹子拥着岛村散步,脸上洋溢着幸福和满足,这种幸福是岛村感受不到的。
驹子,一个孤女被师傅养大,许配给师傅的儿子良子,良子却病了,驹子只好做艺伎赚钱养活良子,现在良子去世了,照顾良子的叶子和驹子相依相伴。驹子爱着岛村,爱着一个不爱她的看客,一个拥有巨大财产不需要为生存奔跑的有妇之夫,驹子与命抗争着,努力学着琴,只要看到岛村,她就幸福快乐!
岛村却不了解驹子的幸福,岛村人到中年觉得生活是一摊死水,活着和死去都很无聊,在家面对妻子的唠叨,面对无趣的工作,来到雪国乡村,透透气,贪恋一下驹子的身体,休假几天,写几篇无关紧要的调查就可以应付一年的时光,确切的讲岛村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到底要什么,为什么而活着,就是因为有钱能活混日子而已。
突然,火光划破了黑暗,村民们高喊着,着火了,演节目的幼儿园着火了!
驹子一下慌乱了,她紧张的抓住岛村,“叶子,叶子,在那里帮助孩子们化妆,那个乐于助人奉献的小姑娘,纯洁不做艺伎,幻想做护士的叶子,在里面啊”。驹子丢开岛村,向火场奔去,一会她便加入了奔向火场的人群中,岛村犹豫着,跟在后边,一会便落在大后边了。
火场一片噪杂,整个楼上全是火光,驹子盼着叶子逃出来,她声嘶力竭的叫喊着,叶子, 叶子!楼下警察隔离着靠近的人群,火势太大了,无法灭火,也无法营救!
当叶子从高空中落下,岛村和驹子在楼下的空地看着,叶子就那样没有挣扎,没有意识的垂直落了下来,只有二楼的高度,但叶子却确确实实的死去了,不像一只蝴蝶轻轻的落地,倒像一个沉重的叹息,无声却沉重的压垮生命的叹息落在了冰冷的雪国的地面上,生命就这样随着叹息溜走了!
驹子知道,叶子也是自己,一个唯美的自己,一个热爱生活,向往爱情的自己,一个绝望的自己,一个无奈没有能力获得幸福获得出路的自己。驹子紧紧抱住叶子,不肯松开,消防队员过去想把叶子带走,驹子像野兽一样的悲鸣着,不要这样啊,叶子,不要这样走了,我们要去东京啊,那里有爱情,有樱花,有属于我们的生活,我们要离开这里,我们不要过这样无望的生活了,我们重新开始!叶子再也没有力量回应驹子了,叶子的脸扭曲着,但眼睛却亮亮的,望向天空中那一泄千里的银河。
死了能进入天堂了,死了不再为这苦难的生活挣扎了!被挤在人群外的岛村一脸茫然的想着,想过去抱住驹子,给驹子一点温暖,又惧怕村民的留言,就这样纠结,踌躇不前。虚无的,一切是虚无的吗?可以说是两个孤女的驹子和叶子在人世间悲苦无依,相互关注,相互排斥,叶子坚持爱着死去的良子先生,不肯出卖自己的青春,驹子为了生活,为了自己和叶子的生活做了艺伎,两个人矛盾而又是一个整体,岛村思考着,懊恼着!
岛村啊,带我走吧!驹子怀里的叶子终于被带走了,驹子突然叫着岛村的名字奔了过来。岛村吓了一跳,虚无吗?驹子确实爱着自己,爱的很深,很隐蔽,从十七岁到二十一岁,已经四年了,不再是一个艺伎对客人的服务,而是像一个恋人一样爱着自己,自己却理智的每年过来度假,相会,离开,理智的知道这里不属于自己的生活,自己有妻子有孩子,有属于雪国以外的生活!
跌跌撞撞的驹子冲了过来,带着绝望,又带着希望,带着不顾世俗的勇气!岛村恍惚了一会,人群在火灾的悲剧里晃动着,叫嚷着,岛村想躲起来,又想迎上去抱住驹子,抱住这个肉体年轻,心灵老去的驹子!带她离开吧,带她离开吧,给她一点希望,天上的银河那么亮,带着她离开,自己有足够的经济条件,心里那份人性的善对着岛村吼叫着!
人群拥挤着,奔来的驹子努力的往岛村那里靠近,眼睛焦急的望着藏在人群里的岛村,焦急的呼喊,岛村,岛村!我要跟你离开,我要去东京,我要看东京的樱花,替叶子,也是为我自己!我只需要离开这里了!
岛村,终于往前走了一步!又一步!举起了右手。驹子,驹子!我在这里,我没有离开,我在这里!
终于,驹子过来了!驹子,我带你走,离开雪国,岛村拥住这个努力活着的孤女。不再是虚无的了!岛村知道,自己需要做点什么了!驹子学习,练琴,都是为了活着,自己坐拥父母的遗产,不用为了生计劳苦奔波,悠闲散漫,和勤奋努力的驹子相比,缺了希望和未来。做点什么,让自己过得丰盛一些?带驹子离开这里,离开沉默的雪国,岛村抬头看了看雪国上空的银河,那一泻千里的银河仍然美丽动人,仍然神秘多情!
奋斗在雪国的女儿们是美的,需要的很少!离开吧,驹子,去东京吧,那里有樱花和属于你的生活!叶子走了,驹子的执着和勇气会带给驹子美好的未来!雪国是美的,大雪盖住了黑暗!
岛村把近乎疯狂的驹子带回了旅馆,驹子一会哭,一会笑,哭死去的良子,叶子,笑自己活着,哭自己无依无靠,笑自己拥有岛村,就这样折腾到第二天清晨,混混沌沌的睡了过去。岛村像照顾自己的女儿一样照顾着她,不再把她作为偶然相遇的,没有任何情感连接的陌生人,不再作为慰藉自己的身体的艺伎,而是一种崇拜敬畏的态度看护着驹子,像看护一块美玉!
一个月后,东京的火车站上,下来一个中年男子,一个青年女子,一个是岛村,一个是驹子!岛村的脸上不再是那种波澜不惊的神态,也不是置之事外的冷漠神情,他拥有了坚毅和果断,拥有了生活的喜悦能力!相比之下,在乡下坚韧不拔的驹子,变得胆怯,她小心翼翼的跟着岛村,好像生怕一不小心就跟丢了他,把自己丢了一样。
“ 驹子,不用怕,回我家,我们就按原计划,你暂住我家,去上护理学校,把你没有上完的学业完成,你好学,勤劳 ,你会靠着这个职业养活自己的。”岛村安慰紧张的驹子。岛村知道自己的妻子和儿子已经收到他的信,他自己不再逃避家庭的责任,想重新和妻子和好,妻子愿意收留驹子。
出了火车站,岛村没有犹豫,领着驹子直接奔向他的家!驹子的未来是光明的,她此生不再孤苦无依,她能拥有自己的爱情和家,这是她自己艰苦奋斗的回报!
米兰昆德拉说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是高层生活的医生托马斯去了农村,从高处的锦衣玉食到了农村的粗茶淡饭,从一个令人羡慕的医生做到清洁工,主人公都是没有生存压力。驹子一个生活在最底层的孤女,跟着岛村到了东京,一切都是陌生的,她感受着东京的繁华和新奇,她进入了岛村给安排的护理学校,她像一个新生的婴儿,学着适应东京的生活,学着让自己不再靠外貌生活,她有着坚强的自制力和自律性,她顽强的生命力是她的生命之帆,她杨帆出发了,她以一个劳动人民的思想和毅力承受生命之重,在重压之下她愈发知道生命的美好,她一步一步的走向自己和叶子梦想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