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西游传奇》十三、烈焰芭蕉（下）
公元前41年（汉永光三年）的冬季，花果山，杀声震天，鼓声动地。虽是寒冬，却不见白雪，唯有满山烈焰。无情火舌肆意蔓延，吞噬着一切接触到的生灵，无论是鸟是兽，是花是草。
两位英雄站立于炽热山岩之上，冷冷注视着愈加逼近的乌云。他们知道，那团团乌云中隐藏着十万天兵天将。这些无胆鼠辈，不敢冲锋在前，残忍地使用了杀伤力极大的三昧真火。为了彻底消灭藐视天界规则的妖族刺头儿——猴猴大圣，天界军已彻底疯狂。
昔日歃血同盟的好友们早已望风而逃，依然固执留下、誓于猴猴并肩作战的武士，只有人牛、脾气牛、武功更牛的妖界第一勇者——牛魔王。
嘶声竭力、拼命呐喊的天兵们，自以为无情火焰早已完全摧毁了妖族的斗志。但火光中突然呈现出矗立如山的两道身影，他们桀骜不驯的眼神似乎足以贯穿整个宇宙。进攻者得意目光瞬时转为恐惧，响彻漫天的呐喊刹那化作寂静。
“唰～”猴猴的如意棍眨眼间化为万丈巨棒，横扫八方，惨叫声中不断有天兵飞起。
“哞～”牛魔的破天角转瞬间发出万道魔光，激射九霄，绝望声中持续有天军落下。
十万天兵天将不过一个照面，便已彻底土崩瓦解，就连平常在南天门吓唬人的四大天王也如惊弓之鸟、遇猫硕鼠，哭爹喊娘、玩儿命逃窜，哪里还有平日的半点风度？
敌人的退却，没有让猴猴大圣与牛魔王产生丝毫喜悦，因为他们清楚，“神圣不可侵犯”的天界不会容忍这样的挫败，何况……
“哥，你还是走吧！”猴猴忽然吐出了这句话。
牛魔王：（皱眉）怎么了，兄弟？你怕了？
猴猴：（狂笑）哈哈哈，我猴猴大圣怕过谁？但是……我们真的赢不了了！
牛魔王：为什么？
猴猴：我的顺风耳听到，人族不会来支援我们对抗天界了！天界用地震和大雨让汉国遭受了莫大的灾难，人族自顾不暇了……
牛魔王：那又怎么样，这里有我们两个足够！
猴猴：天界不乏高手，虽然有些高手与我们有着相同的追求，但各为其主，他们最终还是会来与我们厮杀的，而得意者，始终是那帮玩弄三界、欺上瞒下的老官僚。无论是天界、人界、妖界，要对抗那些我们知道和不知道的敌人，都要留下种子。死，容易，活下去，才是困难的！牛大哥，论影响力论武功论执着，您都在我猴猴之上，就当我偷个懒，把容易的事情交给我吧！
牛魔王：你，你怎么可以轻易去死？
猴猴：（狂笑）哈哈哈哈，谁说我会死，我只要有一口气在，就会战斗到底！但是大哥，我猴猴石头缝里蹦出来，光棍一个，无牵无挂。你还有嫂子在，你忍心丢下她一个人吗？
牛魔王：（黯然）……我……我是不是不该结婚？
猴猴：大哥说什么傻话，难道我不想结婚吗？可惜猴猴没有好女孩儿爱呀！嫂子肯嫁给大哥，是大哥的福气！大哥，你要珍惜啊！走吧，大哥！
牛魔王：（咬咬牙）兄弟，记住，一定要活下来，我在翠云山等你归来！
猴猴：（挤出笑容）大哥，放心，我……我一定活下去，到翠云山去找你！……
时光如梭，转眼N年后，人间的大汉帝国已经变成了大唐帝国。猴猴终于来到了翠云山，终于见到了他的大哥，但是……
牛魔王：猴猴，你个叛徒，还有脸来见我！
猴猴：大哥，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没脸来见你？
牛魔王：哼，你放弃了与天界为敌，甘心给人间的皇亲国戚当鹰犬，还反过来欺负你的穷兄弟，你还敢说你没错吗？
猴猴：哥你看着不穷啊？你那盔甲，江诗丹顿的吧？那披风，万宝龙的吧？你那头盔，罗特斯的吧！你那腰带也价值不菲啊！你哪点穷啊？
牛魔王：我最近下海经商赚点钱，穿戴点儿名牌怎么了？又不是贪污受贿来的！
铁扇：（不耐烦起来）死牛，你还有正经没有？要么到狐狸精哪里一去就不回来，要么回来就跟仇人耍贫嘴没完？孩儿的仇还报不报？
牛魔王：对，对，夫人说得对！
“什么就说得对？你没听她骂我吗？”猴猴还没说什么，一个妖艳女子满面怒气地从牛魔王背后现身，“你个死老牛，没听她骂我狐狸精吗？”
牛魔王：（忙哄）玉面乖，别误会！你本来不就是狐狸成仙嘛！铁扇她也没说错啊！
铁扇：（更怒）好你个臭老牛，还把这狐狸精带回家里来了！
玉面：呸，你才是狐狸精，你们全家都是狐狸精！
牛魔王：错了，错了，铁扇她是罗刹族，全家是狐狸精的，是玉面你家。
玉面：（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你……
和尚：好了，好了，关于种族问题，你们慢慢商量。先把扇子借我们好不好？
牛魔王：（转向和尚，怒吼）凭什么你要借就给你？对了，你就是那个大唐的皇亲国戚，是吧？要扇子拿中国钱买，在西域，中国钱正升值。
铁扇：（大怒）钱钱钱，你现在就知道钱，有了钱就买名牌养小三，你以前的英雄气概都哪里去了？
牛魔王：嗨，夫人，还谈什么英雄气概？你看那猴猴，当年我英雄得过他吗？结果又怎么样？他还不是乖乖被压在山下N 年，现在沦落到给人当保镖！
猴猴：（哭笑不得）我……我怎么又成保镖了？
观音：阿弥陀佛，唉，你们这么吵来吵去，怪不得红孩儿要远走他乡。
牛魔王：你是谁？你趁多少钱，敢在我面前插嘴？
和尚：插嘴又不是什么大事！我大唐中书令房玄龄文昭公，议政时别人插嘴打断他的话，他非但不怒，还鼓励那人把话说完，最后还给那人鼓掌呐！
牛魔王：（惊奇）哦？中国人界已经到了如此地步了吗？
铁扇：别说那没用的，那女的，你知道红孩儿？
观音：阿弥陀佛，红孩儿现在正是在我的紫竹林任职……
牛魔王：你……你是观音？
观音：阿弥陀佛，没错！
牛魔王：（怒）你还我孩……
铁扇：（大吼）死老牛住嘴！
牛魔王：（茫然）怎么？你不是常说……
铁扇：让你给我住嘴就住嘴！（转向观音微笑）我家老牛不懂事，您别见怪。那个……红孩儿被我们宠坏了，如果有个什么大错小错，还请您多包涵。对了，来人，去把翠云山的好茶叶拿个两百斤来，给观音菩萨尝尝鲜！
牛魔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猛地跃至铁扇身边，轻声问：“铁扇，你这是怎么了？你不是最恨猴猴和观音吗？”
铁扇：（轻声）笨蛋，不管怎么样，孩子现在不是在人家手下打工吗？观音咱们又惹不起，只能让她多善待咱们孩子了。
“哼，堂堂西域霸主，居然面对中国的夺子仇人，只敢讨好巴结。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岂不让人笑死？”那玉面狐狸精，不知什么时候也到了牛魔王身边。
铁扇：（顿时又被激怒）你个狐狸精，少在这里挑拨离间，我们家的事轮不到你管！
玉面：铁扇，你神气个什么？这几百年，如果不是我给老牛与西方搭线做生意，你们还不是在过苦日子吗？老牛，西边的生意，你还要吗？ 别忘了，西边的人怎么说的。
狐狸精的话如同咒语，牛魔王先是一愣，随即怒不可遏地向猴猴嚷起来：“都是你，把我儿子抓去送人，你陪我儿子！”
沙沙：（大怒）你这个牛魔王，真是是非不分，你的孩子，我们送去菩萨那里改邪归正，就如同到部队里军训锻炼一样，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经受过革命的考验、现实的洗礼，才能成为对国对家有用的人才！
牛魔王：（怒）我的儿子我做主，不用你们多管闲事！
猴猴：（陪笑）大哥，不能这么说，你的儿子就是我的侄子。当初他在火云洞聚众惹事、横行霸道，一言不合就打人烧人，长此以往，迟早会惹出大事，犯下更严重的罪行。到时，他关在牢狱中，可就干了嫂子的泪，寒了大哥的心了。让他早点受正道教化、改邪归正，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有什么不好呢？
牛魔王：（怒）老子有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个一事无成的穷光蛋凭什么教训我？
玉面：老牛，他是在骂你教子无方！
铁扇刚想说什么，忽然感到有暗器打中穴位，立时动弹不得。她心中大惊，随即瞥见玉面诡异笑容……
牛魔王则是火冒三丈，随即怒吼：“死猴子，自己没钱没势没媳妇没儿子，还敢在我面前说三道四，我弄死你！”
说着，牛魔王把芭蕉扇往后一扔，正插在铁扇面前。可惜铁扇公主丝毫动弹不得，根本无法捡取。再看牛魔王，头一低，双角立刻魔光闪烁，似乎即将发动攻击。
猪猪见状直往后躲，李靖见状忙往前拦：“慢来，慢来，牛魔王，我是天界托塔天王李靖，给我个面子。芭蕉扇我们不要了，放我们走路吧！”
牛魔王：哼，什么托塔天王，老子根本不放在眼里！
说着，那魔光立刻同时向猴猴和李靖发出。猴猴随手挥动如意棒，形成风盾，将魔光尽数打散。而可怜的李靖，根本没想到自己会成为攻击目标，即便是观音也来不及出手……
突然，红灿灿光霞飞至，瞬间让李靖近在咫尺的魔光，全部无影无踪。牛魔王察觉此事正惊异，耳中便传来怒叱之声：“魂淡，我老爸你也敢打！”
众人根本没看清究竟是谁出手，虽然部分人心中已然有数。李靖则心情复杂，喃喃说：“是他，是他来了，我又被他救了……”
铁扇忽然感觉有人往她腰上一拍，那入体暗器立即原路喷出，地上的芭蕉扇也几乎同时被塞到主人手中。玉面正诧异，还来不及说什么，怒不可遏的铁扇便一扇子扇去，然后，空中远去的玉体柳姿，传来最后留言：“我会回来的！～”
铁扇：（露出鄙夷神色）明明是狐狸精，装什么灰太狼？
牛魔王：（惊怒）铁扇，你把玉面扇走了，我的生意要受多大损失啊！
“你留着她损失更大！”说话的不是铁扇，而是一个停止急速行动的顽童高手。他不是别人，正是李家的“银枪小霸王”哪吒。
牛魔王：（惊愕）哪吒？你怎么在这里？
哪吒：哼，老牛，你弟弟如意真仙怎么回事？为什么跑到西梁国兴风作浪？
牛魔王：哼，西梁国又不属于东方天界，你又不是西方“世界警察”，管那么多干什么？
哪吒：嘿嘿，老牛，你奥特了，我早就不在天界了！我现在隶属大唐御林军——“倚天”！
李靖：（变色）什么，孩子，你投了人界？
哪吒：（笑）对啊，老爸，人间气象一新，比天界强多了！现在人界以德才取士，不问资格辈分，要想不负此生，当然要在大唐干了！（转向牛魔王）老牛，你弟弟不仅在西梁捣乱，还挑拨少数回鹘人，阴谋破坏大唐。我奉旨前来调查，在西梁国政府的协助下，审问了你弟弟，他说都是你的指使……
牛魔王：（大怒）胡说，我这个魂淡弟弟，我早就不管了！一向都是他跟玉面有秘密交易，而且从来不让我知道！
铁扇：（顿时明白过来）原来那狐狸精和你那个魂淡弟弟也有勾搭，你这都能忍！
牛魔王：铁扇，你胡说什么？这狐狸精后台跟西方一个庞大组织有关，咱们翠云山的保安都换成他们的人了。惹怒了狐狸精，咱们就麻烦了！
猪猪：放心吧，牛牛老师，至少那些保安你不用怕！
牛魔王：（怒）叫我大王，别叫我老师，更别叫我牛牛！（转诧异）为什么不用怕那些保安，他们闹起事来……
猪猪：那个……大王老师，根据我的经验，这帮人只要见势不妙，就跑得无影无踪！我看他们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牛魔王和铁扇的亲信们很快证实了猪猪所唱非虚，当玉面小三做了“灰太狼”，小妖们就都撒丫子了，一个都没留下……
哪吒：我说牛魔王，你也真是死心眼，听说最近西方人财政紧张，还有多少生意可做？我们大唐百废俱兴、百业旺盛，你本来就是出身我中华，该回去看看了！
牛魔王：（略作思索）本来我只是听说中国发展得不错，但一直以为是欺骗性宣传。可是，连你这个三太子哪吒都放弃了天界投了大唐，看起来他们说的也许是真相……
铁扇：还犹豫什么啊？咱们回国去，不就和孩儿住在一起了吗？咱们以前光顾为了狐狸精吵架，我赌气，你又光忙着赚钱，所以孩儿才会离家出走去火云洞。咱们可不能一错再错，不然一家人就没了！
牛魔王：（咬咬牙）夫人说得有道理。自从花果山失陷，人族无力抗击天界以来，我心烦意乱，想用赚钱来麻痹自己。结果钱赚到了，孩子弟弟都赔进去了。现在为了夫人，为了孩子，为了咱们的家，咱们走，回中国去！
铁扇：（微笑）这才是我当初非你不嫁的牛牛。
猪猪：（唱）因为我们是一家人，相亲相爱的一家人，有缘才能相聚，有心才会珍惜，何必让满天乌云遮住眼睛？因为我们是一家人，相亲相爱的一家人！有福就该同享，有难必然同当。用相知相守换地久天长！
和尚：那个……
猴猴：（怒）和尚，你敢说这是《相亲相爱一家人》，我就跟你没完！
和尚：猴猴啊，你都说了，我还说什么呢？
猴猴顿时无言。
沙沙：那个……牛魔王，反正你也要回国，能不能帮个忙？
牛魔王：好啊，现在咱们也算是一家人了，有什么忙，你说！
沙沙：（严肃）带咱们的中国文物回家……
火焰山前，随着芭蕉扇的挥舞，仙鼎的怒火终于平息。听说牛魔王夫妇要带它回到东方，赤红余温立即转为灿烂金光。
翠云山一族要东归了，西行队伍也即将继续出发。哪吒决定跟着西行队伍，一起前往雷音寺，因为他怀疑一切的一切，都和那假借已经圆寂的释迦牟尼佛祖名义在全世界招摇撞骗的人族主教有关。
李靖能与儿子同行，不由感慨地说了句：“这下我可安全了！”……
刚刚重聚的结义兄弟即将再度东西分离，猴猴与牛魔王对视半晌，猴猴最先打破了平静：“哥，咱玩儿什么对眼、玩儿什么深沉啊？”
牛魔王：你这臭猴子，咱们兄弟刚刚相聚，又闹出这么多误会，大哥，大哥不知道该怎么说……
猴猴：嘻嘻，大哥，咱们兄弟一向是做得多、说得少的，你先回中国，努力帮人族打造更公平正义、更进取和谐的环境，兄弟我们去雷音寺办完事，回来与你会合。咱们共襄盛举，联合人族，令东方各界实现咱们当初的理想！
牛魔王：好，兄弟，哥永远挺你！对了，那西方主教不是好东西，我看他一定还要给你们下绊子！这芭蕉扇你带去用！
猴猴：大哥威武啊，嫂子的宝贝你都敢偷偷送给我！
牛魔王：（尴尬）那个，这是我偷偷复制的山寨版，没你嫂子那东西强，能扇得狐狸变成灰太狼。不过这东西扇一下，也能扇得几个敌人晕头转向，你凑合用吧！
猴猴：（略感失望）那也行，聊胜于无！大哥，今日一别，相信咱们重聚，应该不会再过几百年！
牛魔王：嗯，我相信，我们很快会重聚于长安，联手人族英雄豪杰，共同大干一场！
猴猴：对，我期待那一天，大哥，在长安等我，咱们不见不散！
牛魔王：嗯，不见不散！
两只大手，紧紧握在一起。和尚、铁扇等人远远望去，却惊异地发现那里站立的不是一对正握手告别的兄弟，而是两个并肩作战、金盔银甲的绝代英雄，正傲视天空，即将准备对漫天乌云放手一搏！
这，难道是幻觉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