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灼热
清晨的阳光并未染上傲人的灼热，撒在人世的光点织成无形的网将行驶的汽车包裹。
刚从医院起来，大家都没吃早餐。
印远舟肚子有点饿，低声吟了一字：“饿……”
小声到无人听见。
车内气压低的令人窒息，三人各怀春秋。
他望着窗外倒退的缩影，不禁想起高一刚开学的时候，陆邻呆头呆脑的递出一张个人信息填写卡，挠着头对他讪讪地笑：“新…新同桌，你好，我我我叫陆邻！可以…可不可以拜托你填一下这个……就是……就是我这人认人有点笨……我觉得你长的特别好看……所…所以我想和你成为很好的朋友……如果实在不行，那就抱歉啦……”
这么好的一个人，拥有着这么可怕的经历。
陆邻和他说过自己的很多事，别人知道的，别人不知道的，他通通都告诉了他。
比如病的来由与详情，比如自己父母的经历，比如一个小巷。
印远舟对陆邻的所有感到怜惜：“哎……真是老天无眼…”
陆邻这个人憨厚得令人心酸，转念一想，他信任的人为什么是自己呢？自己哪儿都不好……除了成绩。
陆邻：“怎么了？同桌，什么无眼？”
陆邻在琢磨一些事，听到印远舟叹气猛的一激灵，转头直直的望着印远舟的眼睛。
印远舟：“啊？嗯我就是…没事没事。”
思绪被迫断开，他有些反应不过来，着急忙慌地掐断脱口而出的话。
可怜，怜惜，这些词对任何一个有阴影的人都不能随便用，伤人的回忆每一次带来的冲击只会越来越大。
陆邻憨笑：“嗯嗯好，同桌，你有什么事一定告诉我。我们可是好兄弟诶，嘿嘿。”
印远舟仍是目不转睛的盯着车窗外，淡淡应声：“嗯。”
忽的一阵寒意，印远舟反射性的一瞥，发现陈煜坐在副驾驶上通过反光镜直勾勾的盯着他，眼里的红血丝衬得深邃的眼眸更为锋利。
这几天陈煜一直陪着印远舟在医院守着陆邻，他们几乎同睡同醒，同吃同住。白天的时候两人偶尔在护工床上挤挤补补觉，夜晚的时候就都守着他，只不过印远舟在里面，陈煜在外面。
这些天印远舟发热期的反应也是陈煜帮忙解决的，虽然打了特效抑制剂，但是不知为何生理反应还是无法控制。陈煜看着印远舟实在觉得羞耻便提出帮忙，信息素契合度高的活工具不用白不用，印远舟一口答应，虽然起初两人都面红耳赤，但是后来渐渐的脸皮厚了也就习惯了。
他从小就对这些眼神很敏感。那眼神没有任何温度与情绪，只是这样看着，直戳戳的刺进印远舟的眼里。
印远舟假装没看到，强迫自己集中注意看着窗外。
过了一会儿，印远舟实在被盯得心里发毛，忍不住开口：“曹妮马的陈煜，你看着本帅哥干什么？”
陈煜：“……有病。”
偷看被发现，陈大少爷脸不红心不跳的挪开眼，低低的看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高楼，眼神冰冷复杂。
印远舟寸步不让：“你特么…我烤！”
车身忽而猛的颠簸了几下，吓得印远舟话都滑了回去，没一会儿车震渐渐又平稳下来。
“抱歉少爷，老夫眼拙路没看平。”
这是陈煜家的私车，开车的是陈煜家的专属司机，姓蓝，人称“蓝子”。约莫五十岁，长相并不显老，一眼看上去倒像三四十岁的人。蓝子说话的时候带着长辈应有的和蔼温情，嗓音一听就是年轻时能迷惑小姑娘的一类。
陈煜瞥了眼印远舟，见他不打算说下面的话，更没心情了。
亲密的关系，话语间的躲闪，现在骂他还只骂一半，难道挂这么个关系还栓不住你？印远舟你怎么现在连装都不会了。
陆邻看不出来，但我陈煜不瞎。
陈煜越想越气，敷衍应了句：“嗯。”
蓝子赔笑，心里却还是有余悸。
他在陈煜很小的时候就在陈家工作了，是看着陈煜从一个巴掌大的小娃娃变成这样一个高冷傲世的少爷的人之一。
从小到大，他眼里的少爷从没这么直白的骂过人，也不会心甘情愿的被人骂。
他默默为印远舟捏了一把汗，刚刚少爷的语气明显是不高兴。
这是要生气的节奏。
少爷发起脾气来比山上的豹虎豺狼还要暴戾。
他们这些佣人是见识过的。
但是出乎蓝子的意料，这一路下来又是同之前一般平平静静，只是那股窒息的感觉更为强烈，压的蓝子心都快碎了。
*
三人一进教室，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舟爷舟爷，你这也太不够意思了吧，怎么医生不告诉我们陆哥怎么样呢？难道你能力好点成绩六点长得帅点连医生都围着你转了？”
“陆哥！你终于回来了，咱可想死你啊！”
“邻邻！朕的邻邻！你终于回来了！”
“陆陆，吃饭没呢？”
“你没事吧啊？陆老婆你没事吧？我们可担心死了诶，吃早饭了吧。”
“傻币陆邻啊你，哥说过请你吃东西的，你这几天睡懒觉鸽哥是吧？这必须补回来啊！”
“……”
陆邻挠挠头，笑道：“嘿嘿…其实舟哥和陈煜同学也很辛苦的…这几天都是他们照顾我的。”
他打心底里感谢他们，不过只有自己一人被关注显得自己有些过于突出了。
陈煜如果不喜欢印远舟，没和印远舟处一起的话，或许他们也可以成为好朋友。虽然他是个大少爷，但是人其实很好没有架子，尤其是对印远舟。
“舟爷是我儿，芜湖~”
“六六六，你小子真会玩，生病敢让我舟爷照顾你是吧？你必须解释清楚你生的什么病啊。”
“诶呦，乖儿子你行啊，生的啥病啊让人小情侣照顾你？”
“陆哥，你到底啥情况呢？诶呦急死我了。”
“我烤我都挤不进来了…”
“……”
“诶诶诶！那你们回来了陈煜同学呢？作为陆哥的家人我们这得道个谢啊。”一个女生冲着人群大声说。
陈煜不知什么时候走了。
大家这才想起来还有一个功臣。
“哦吼，是啊，陈煜同学呢？舟哥，你对象呢？”
“舟爷~为了你对象~我变成狼人模样~”
“舟…”
印远舟：“诶诶！你们这群笔崽子可别跟你们爹叫嚣啊，人家现在也需要休息，你们这么闹腾干嘛啊？这还有个病人在这儿呢，你们这样是扰人清净知不知道。”
印远舟及时出声，制止人群中躁动的话语。
我的陈煜肯定回自己班报道了啊。新生的假一共才五天。他爱学习提前一点回去怎么了？
他还是很享受他和陈煜现在的关系的。
虽然只是虚假的，但这也是陈煜自己编制出的谎言，嗯……怎么不算是便宜呢？
印远舟想着忍不住笑了出来：“噗呲，哈哈。”
众人：“？”
有人发问：“舟爷你笑什么？”
印远舟打着哈哈：“没事…没事。”
笑得太过明显，眯着眼无意抬头一看，见一少年驱散了热劣的光站在门外，白皙的手上拿着三份吃食，淡淡的望着他们这边。
俊美青峰的脸上浮着一丝疲惫，如下凡的日月天仙，一眼万年，美得令人挪不开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