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聊留学在中餐厅打工那些事儿
自去年被外力推了一把终于下决心辞职,兜兜转转,今年起正式成为一只大龄留学狗,最后更放下多年媒体营销经验,重新捡起刚毕业时的教育方向。在大把同龄人二胎都快生了的年纪重返校园,感觉相当梦幻…珍惜,又惭愧。
所以学业步入正轨后,就开始找兼职工作。专业知识还不够,也没有当地工作经验,诉求只是先找个短期工,逼自己张开嘴。毕竟大学六级后就没怎么碰过英语,又一向不擅长口语。于是人流混杂交流频繁上手快速的餐厅,就成了我的第一目标。
在一家日料店试工后,发现管理和薪酬都不太规范,正犹豫时幸运地被另一家连锁中餐厅通知面试通过,自学培训后就可以拿证上岗啦。职位是前台的hostess(女招待),日常任务是迎来送往,带客人入座,自助餐介绍,和做棉花糖洗杯子等一些杂务,英语不够好的时候也不必负责接电话。其实餐厅这份工作我只做了六周,回想起来却有不少有趣的事可以写,权当随手记录下这段匆匆时光吧。
老爷爷的巧克力
或许是国外改良中餐的特殊属性吧,这家餐厅非常吸引中老年人和家庭聚餐,过半客人都在五六十岁以上,最明显的感觉是,他们大多状态放松,同龄人聚会很常见,也很注重化妆打扮。
有天,领五个老人就座,最后一位老爷爷在座位前突然拉过我的手,沉默而“郑重”地把什么塞进手心,我打开一瞧是块巧克力,惊喜又好笑地向他道谢,他仍然是雕像一般面无表情,莫名有种反差萌。
这桌人离开时,老爷爷又一言不发向在门口送别的我们每人手心里塞了块糖,经理也没放过……那晚大家应该都甜甜地下了班吧。
暖妹与“Taylor Swift”
面试时另有一份自助区域做寿司的工作,同事都是国人,如果以前的我一定申请默默去捏寿司了。但出来后整个人越来越活跃,听说前台同事日常都要英语交流,就咬牙决定了这个岗位。果然,只和一个中国软妹子见过两三面,她留学来此也已经五年,其他同事都是土生土长或各地移民,同样的是,一水儿的年轻漂亮,大多不到二十岁,让我得以饱餐秀色。
其中难得有个和我同龄的本地姑娘,儿子一岁左右,身材丰满,一头长过腰的浅金色秀发,上班时总盘在脑后。她在这里十年,是负责排桌的领班,为人热心友善,主动告诉我很多经验,我有不懂的业务或语言问题时也愿意去请教她。有次学校布置了采访主题presentation,要求对象跨文化母语,我就在午休时间邀请她配合了采访,聊聊她与朋友的牙买加旅行经历,那次演讲很成功。
姑娘为数不多几句中文说的相当标准,我夸她只听声音会以为是中国人,她开心地转圈圈。有次来了几个中国小男留学生,人手不足,我正站在送客位,问她是否需要我接待,她等了等交给回来的其他人,然后冲我挑挑眉,“除非你想让他们哪个做你老公”,老公两个字特意说了中文,我哭笑不得。搞笑的是,有个18岁妹子一直以为我和她是同龄人,得知我与金发姑娘同年后,震惊了一天,姑且算是亚洲基因真·婴儿肥的优势吧…
还有个17岁的本地妹子,简直和Taylor Swift有八分相像,甚至少了些锋芒,多几分少女的朦胧可爱。从此上班看美人成为我的必修科目。有天夸奖了她的新发型,问她有没有决定好之后做什么,她说想成为发型师,要去修读专科拿下证书。在这里做事不分三六九等,税后收入差别也不大,全凭兴趣。
大多数前台妹子都是高中刚毕业,这边的习惯会有一年gap year(间隔年),打打工旅旅游思考思考人生,再决定进大学作学术,还是学些技能性强的专业,再或直接工作。她们很早就开始有兼职和义工经历,年纪虽小却显得很成熟,自我意识强,有眼力见和工作责任感,擅长沟通交流处理事端,又很洒脱活力。回想经历高考折磨后的我们,别说上了大学,很多人(比如我自己)真正与社会接轨,认真思考自我,提升人际交往能力,都是工作后慢慢的成长吧。
Fireman登场!
有天下午,有位客人突发低血糖晕倒在餐桌旁,前台负责电话的同事从没遇到过这种事,战战兢兢拨了911。半小时不到,门口呼啸着来了一辆…消!防!车!是的你没看错,小伙伴们都惊呆了。我赶紧去帮忙开大门,听说是救护车不足,于是派了他们来。一男一女两位酷酷的消防员火速抬了担架进去,半天没出来。
我被固定在送客发糖的位置,看着其他人一拨拨去包间里看热闹还是有点好奇。就在此时!!门口走进来另一位男消防员,可能是去停车等同伴无聊了。起码一米九的个头,目测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身材,制服短袖衫左胸绣着FIRE字样,目若朗星,轮廓如刀刻,一脸的云淡风轻笑意盈盈。哎呦我去,当时我就控记不住崇拜的小心心了。
他来回溜达了几圈,看样子准备出门返回车上等待,我手比脑快塞了把糖给他,一边(假装)代表餐厅感谢他们到来,一边努力掩饰着炽热的小眼神儿。Fireman错愕了下,漾出一个灿烂的微笑,认真道了谢。目送着他潇洒的背影,我流下了花痴的口水,哪个少女(误)没有英雄情结啊…
又过了十几分钟,那两位消防员用担架抬着已经醒转的女客人出来,消防车又呼啸而去。
后来给发小讲了这一段,这帮亲生的小贱人们,说还发什么糖,应该告诉他:“Sir, I’m on fire. I feel so hot. Save me!!!”大家编排得无比欢乐…(大误)
I’m Sweet
前台的棉花糖机是个妖孽。不但操作过后每个人或多或少被它纠缠上身,其生育质量、噪声攻击值、发狂速度还随心情起伏不定。与之相处一段时间后,我发现出产棉花糖形状与操作人性格息息相关。
比如有对菲律宾来的姐妹,妹妹寡言腼腆,她把棉花糖做得最为“工整”,全部是统一而圆润憨实的长圆筒形,很像小时候街边卖的那种膨化玉米条加大版。有个容貌似港星可美可帅的广东话姐姐,做棉花糖的姿势也很抽象,出产形态如云似雾,只是过不了一会儿容易塌方。而我不知道为什么,总会在最上方转出一个呆萌的小尖尖……
我和那个菲律宾小妹与棉花糖机最为爱恨交织,可能是每做一个都想分量充足童叟无欺,用的时间就比别人长,完全躲不过“飞絮”攻击,简直是“万花丛边过,叶叶瞎沾身”。今天我们是粉色的,明天是蓝色的…最终一定要去水龙头“湿洗”才能继续工作。
有次我又黏着半身蛛丝般的粉嫩甜蜜纤维飘去水池,一位客人用吃鲸的目光追随着我,我突然脑子一抽,淡定地一语双关道,“I’m sweet.(我老甜了)”他一愣,随即笑到上气不接下气道“虽然我不应该这么说,但你真的是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总结起捧场和幽默感,的确西方人的表达回应更直接,我在发糖时经常手残,一下夹出好几个,或一个都没夹起来,于是至少听过十个人惊叹“wow, invisible candy!(隐形糖果)”,瞬间化解尴尬,我也就学会了如此效法没皮没脸先发制人,还会骗小孩子说,你看啊刚才是个魔法……
很多客人被安排到满意的座位后,也会毫不掩饰夸大喜悦,而我们亚洲人习惯用眼神表情含蓄传达,甚至避开目光才认为是礼貌的,这一点单细胞的白人难以理解。还有次一位老妇人得知我孤身留学,立刻停住脚步,招呼老伴过来,激动地反复表示我太“勇敢”了,简直无法置信,然后像查户口一样询问了我的现况,给予了来自国际忘年友人的诚挚祝福,搞得我差点为自己奏响一曲二泉映月。
当然一言难尽的杠精客人更是哪里都有,有质问为什么要收掉多余餐盘餐具的,有抗议自助餐午晚市间要休息一小时的,还有在临打烊时闯进来直接嚷着“eat”,我没反应过来这个粗鲁用词就讽刺我不懂英文的…
不过总体感觉下来,这边没有国内餐馆那样容易发生冲突,不管是主客之间还是客人相互之间,可能服务要求比较严格,社会心态也整体平和,我的路怒都被治好了。“瞅啥瞅?瞅你咋地?”其实也是种越传染越泛滥的小火苗吧。
他们来自战火
有个周末来了一大家人聚餐,我一眼认出其中似乎是寿星的那个漂亮女生是我班上同学,来自叙利亚,总是打扮妖娆,头发烫得很夸张。等到这桌人离开时,我才和她说上几句话。她们走后一位华裔同事小妹妹一脸八卦地问我和她怎么相识,还欲言又止地提到“her hair…(她内头发)”,我笑笑。其实如此张扬青春的做派,不难理解。
同班还有个从叙利亚申请难民来的男生,也长相不错,和那女生关系很好,课堂上他们都很认真活跃。第一节课我迷路迟到了,坐在门口角落,还忘了带笔,这个男生坐在旁边借了我笔,感觉是很随性外向的类型。然而有次吃饭碰到他,就坐一起聊天,我问他从耳后到脖颈一连串的字符纹身是什么意义,他说是他四个挚友名字的首字母,他想永远铭记,其中两人已经死于战事,另两个还在战场上…
这是我第一次感觉战争与自己周遭世界有了真实的交集,每天在这所校园里上课、交谈、吃饭的人们形形色色,来自不同国家地区,处在不同年龄家境,怀揣不同目的希望,但我仍然难以想象,当我家乡的朋友们在上班、逛街、追剧,在这样的我面前闲聊着的同班同学,他已完全逃离了他的朋友们所处的世界。
我转头看向窗外,明媚的阳光,宁静的蓝天,我想他偶尔是否也没有真实感?如今的生活对他们来说,可以安全地上学回家,可以和同龄人肆无忌惮地社交,可以尽情享受家族聚会,这些对我们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他们会格外珍惜吧。
人间处处是八卦
Server(服务生)里有个清秀斯文的华裔小哥,比我小几岁,从小随家人在中美洲生活,移民到这里,聊过几次天后他管我要了手机号,有时会问我周末安排。有天晚上9点半前台统一开会,结束后快11点了,那小哥晚班刚下,要开车送我,我摆摆手说不用,但查查地图,到我家的公车1小时一辆,刚好错过,周围店铺基本都已经或即将下班,不知道去哪里等末班车。他一再邀请,几个同事领导路过看到了,就用中文打趣我们。我衡量了下安全性,根据平时对他为人的观察,又是有关系交集的同事,觉得还是早点回到家更靠谱,就道谢搭了他的车。
隔一天再去上班,在储物间碰到一贯爱跟女生玩笑的泰裔男server,冷不丁问我,你那三天的男朋友呢?我没反应过来回他个“What?”,才想到大概前天晚上跟那同事去停车场被集体散会下班的大家看到,一天里闲话就传开了。也懒得解释,该怎样就怎样,和那小哥始终没有工作外的联系。有次吃饭时他把话挑明,我也就给了我的答案。上班时依旧互相开开玩笑帮帮忙,彼此感谢时眼神多了些心照不宣的温柔和默契。我离开时他已经在做经理培训的准备,祝他一切顺利。
说到八卦之心的不分性别地区,无处不在,刚才提到的菲律宾姐妹里的姐姐,是个标准南亚美女,清甜可人。有次两个学生模样的南亚男生进了餐厅,扭捏着说找她,小美女跟他们交谈几句,从其中一个男生手里拿走一个信封,就转身回来了。我们一群人强忍着好奇,给了她无数自己意会的目光。过几周有次聊到男朋友,大家再也忍不住开始质问起她的“情书”,她一脸羞涩,说只是还钱而已。可是谁信啊,女人们从来宁愿沉浸在不着边际的想象,也懒得去理会无趣的“真相”。
13只熊猫
这家中餐厅的装潢遍布传统中式元素,前台区域还会经常更新装饰。这一天上班,感觉到头顶有异象,抬头一瞧,天花板上坠满了毛绒熊猫玩偶,被龙头风筝追赶着,此情此景简直是激萌又诡异…
那天不忙的时候我就盯着天花板治颈椎,数胖达(Panda)玩,数着数着,发现了一个惊悚的秘密。吊挂着的的熊猫,不多不少正好13只!虽说是中餐厅,但这可是在迷信的资本主义西方啊。我捅捅领班那金发暖妹,接着我们参悟到了更为可怕的奥秘,那天偏巧还是个星期五!春暖花开里大家感受到了来自不明邪恶力量的鸡皮疙瘩,为了不给(很少或许并不存在的跟我们一样无聊的)客人带来不舒服的心理感受,我们向领导汇报,是不是可以增加或减少几只熊猫。
如果能料到结果,我一定不会多那句嘴……最终小胖达们一个都没剩下,全部还没体验多久睥睨万物的视角就重归了杂物箱。一天后,天花板被换上了土到难以形容的五颜六色纸花绣球(对不起此处无对比图因为太丑了没拍),傻白甜外国妹们还看得津津有味问我这些是什么在中国做什么用。
不喜欢那些吊挂熊猫的是一位酷似韩国偶吧的大长腿广东男经理,据说那天午休他踩着高梯终结了小胖达们的光荣使命,大长腿展露无遗。说句题外话,当我离职后去还制服看到几位经理包括这个韩国偶吧在为联欢会排练左手右手慢动作舞蹈的时候,我的内心审美是崩溃的。
黑脸大姐
有暖有甜有搞笑,就一定也有冲突。之前说前台所见都是年轻漂亮的妹子,接下来这位是惟一的例外,印尼裔,目测虽只有三十多岁,但打扮老气,长相刻薄,性情古怪,口音一言难尽…不好意思,人身攻击了。从刚上班没多久她就莫名针对我,起初因为心大没意识到,只感觉想要跟在别人身后学流程时她总让我站在原地,不主动教我东西,不太正眼看我总冷着脸。但觉得每个人性格不同而已,我就主动找她搭话,她通常惜字如金一问一答;在她分身乏术时多帮她的忙,却发现她从不领情,有次更是飞身过来当着客人的面抢回我代她发糖的罐子,搞得客人都一脸懵。
后来让我开始介意是她的差别对待,和其他人有说有笑,而我每次主动打招呼都从不回应。她是领班之一,超多回排错座位不提,有次写错客人名字我叫了半天找不到人,她一脸事不关己,问她该怎么办却不抬眼地答:不知道。在送客位已交接他人后,我去台后洗杯子,也许是刚交接漏掉几个客人,她挨领导骂后不看时间回头就推责给我。慢慢我对她也没那样恭敬了,但至少礼貌沉默。于是更衍生出各种小题大做冲我发脾气,比如棉花糖需求量很大,大家同样会做满一桌,她只嫌我做太多强行关掉机器。账单备注明明模棱两可她会特意跑过来说我出错,几乎每天不挑挑我的毛病就不痛快。连一些同事都看出怪异,有个人很好的中国server大姐劝慰道不是我的问题。
从隐忍到最终爆发的事发生在后期快离职,那是超级忙乱的一天,几乎所有座位都被提前预定好,她要求我们不要轻易答应客人换座,这没毛病。可一对提前要求了安静座位的老夫妇被安排在人来人往的逼仄拐角桌,就很尴尬了。我实在架不住客人的不满和失望,暂时安排他们在邻桌,回去找她商量换成还没到的客人的靠墙座位,还没说完缘由,她就像逮到千载难逢的机会一样把我一顿指责。最终还是换成了,我开开心心赶回去安置客人,老爷子怕是没料到这次不人性化的待遇,仍然抱怨迁怒在我身上,我耐心解释安抚,离开后却心里特别委屈,不是因为客人,能理解他们,可来自本应并肩作战的同事的莫名敌意让我难以释怀。
等到高峰过去,我深吸口气开始和她谈话,态度异常冷静,大意说不知道自己有哪里冒犯过她,感觉她一直以来不公平地对待我。她矢口否认,但语气越来越怂,我不管,没有要求道歉,只强调希望对我有最起码的公正和尊重,她不情愿地答应了。或许是被我意料外的直截了当唬住,也或许是知道我快走了吧,自此后倒消停许多。
顺便一提,那天客人中的老婆婆后来碰到我特意道歉许久,说老伴儿不该针对我。我笑着感谢安慰她,回身后还是不争气抹了眼泪。至于那位黑脸大姐,反正对她也没什么好感,只当作锻炼英语吵架技能啦。
众目睽睽下负伤
这件事呢,还跟那大姐有关。当时和几个同事都在操作机器洗杯子,没必要由我去接待,她突然尖声喊我名字过去,我嘴里答应着但手上一惊,一次性手套一滑,玻璃杯掉在传动的机器上,下意识一捞,正好摔成大块的碎片把右手侧边划开一条深口,当时血就染了半个手,我赶紧要清理掉进机器下面缝隙的碎片,同事拦住说晚上停了机器统一打扫,让我去包扎。
创可贴根本贴不住,血不停地冲开浸湿,但客人越来越多人手不够,我就简单包了包去忙了,既要藏着血手不吓到客人,又要忍痛笑着交流写字,等到发现账单都被我染上血迹后,只好去找能看见的manager开经理室拿药包扎了。于是就在被客人围堵到水泄不通的前台,来自四面八方难以言喻的眼神中,那个韩剧大长腿经理帮我擦酒精,涂止血药膏,重新贴好创可贴,尽管还有些渗血,好歹能勉强见人了。后来向另一位直接负责前台的女领导致歉打碎杯子,她回答杯子没什么,但你和那经理两人都被影响了工作才是最重要的。
除了这类“急性负伤”,由于错峰吃饭,中餐油腻又容易凉着吃,而且经常从上午11点到晚上七八点不停地站立行走,中间只午休平均1小时,再加上往返等车和回家洗漱收拾的时间,一整天都不怎么坐下放松身体,到了后期,我的肠胃和腰背也开始旧疾复发。上着班会胃胀气绞痛,吐就吐过两三回,脊背一直僵硬酸痛。而好处是,从刚开始的站半天就累,到习惯后腿脚轻快,小肚子都站瘪了。服务行业真心辛苦,请多体谅。
最终篇:糗事不在多,够尴尬就好
这边的倒春寒比国内凶残多了,雪暴冻雨狂风拔树那种……偏偏我在冰天雪地的一天,坐了一条并不熟悉的公交线路,转车时又没听清站名下早了两站,谷歌地图也被冻傻了,get不到我的位置,一直飘啊飘,总在走错方向很远后才发现。周围是千篇一律的小房子,人行道全是积雪没法落脚,我就在车流边,滑着冰来来回回飘了好几公里,仍然看不到正确的公交站,近乎绝望时,手机居然在寒冷天气里自动没!电!关!机!了!手已经没了知觉,风吹到涕泪横流,这下我也爱谁谁了,朝着一个方向走到黑,终于看到一处超市,想办法开机给餐厅打电话,告知经理会迟到,然后查清方向路线,再重新转车。那天晚到了十五分钟,于是下班自觉义务多干了二十分钟。大热天里回想起那时的经历,依然对这个国家的寒冬充满恐惧。
最囧的事其实还是让客人尴尬。白人在我眼里年龄成谜,就像他们从来猜不准亚洲人一样。有次接待两位女客人,其中一个明显感觉年龄偏大,加上发色太浅,我那天也是脑子懵,就照例问了句没有senior(高龄)吧?那位有点年龄感的客人脸瞬间耷拉下来,酸酸地对另一位说,她觉得我比你老很多。我才意识到他们应是大致同龄的友人,瞬间脸涨红到无地自容,不停道歉。
还有次接待一位黑罩袍黑头巾的中东美女,当时还处在要努力记词不说错的阶段,那天的特色菜是烤肋排,说出口意识到不太对,她淡淡道,没关系我不吃…最终也只有道了一路歉。在人权和种族平等如此被重视的地方,这类事干几次没被投诉真是我的运气。
另外就是各种花式姓名了,长期处在英语环境的人可以轻易辨认出变化和生僻的英文名。我们对于更复杂的让老外头疼的中文名一听就能甚至确定大概率哪些字,却对英文发音缺乏敏感度,很多名字中的读音规则又与普通单词不同。在客多需要排队喊人的时候(这边不会叫号),我因为遇到不熟悉的英文名,闹过很多发音笑话,有时客人自己也跟着我一路走一路笑。再次感谢这些宽容的人们……
最好的语言学习方式就是深入语境没有之一,强迫自己交谈,地道的词汇和表达只能透过母语者了解,有时听到的瞬间会有自己绕成线团的中式思维豁然开朗感叹这都可以想把脑回路抻抻直的感觉。曾经只认可东方文化的我,逐渐体会到英语有别于中文另一种凝练简洁的魅力。而当我用英文生活时,性格也似乎明媚释放了些。感谢那一个半月的餐厅打工经历,语言提升与赚钱之路依旧任重道远。目前正打入中文教学行业,相信会更加有趣而难忘。>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