蚊子和草
十二 蚊子和草
——平棘酒徒
虽然到了秋天,我会拔扎蓬棵玩儿,但是从来不会拔的太多,因为这东西真是个宝贝,到了夏天拔草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夏天是个难熬的季节,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总有那么多讨厌的蚊子嗡嗡地飞来飞去,趁睡着时,给你送上几个不算大却痒痒着难受的小红包儿。
痒痒了,咱就迷迷瞪瞪地拿手指去挠去抓,那时咱也是细皮嫩肉儿,小肉皮儿也薄一抓就破,破了会出血,出血了咱也不傻,咱就不抓了。
那时体质也好,你不抓它,伤口很快就结了痂,看着自己小小的伤口一天天愈合,咱也挺高兴。
只是等伤口快好时,结痂的部位又痒痒起来了,没办法,睡梦中迷迷糊糊接着抓,周而复始,一个伤口竟能陪伴我整个夏天,这也算是,初心不改,有始有终吧。
咬的我实在受不了时,我才会把蚊帐支上,只所以没有早早地把蚊帐支起来,是嫌蚊帐里面太闷。
就算支了蚊帐,情况也没改变多少,虽然睡觉之前,咱也把蚊帐的两个对襟,叠好压在凉席底下,脚丫子前,脑袋后面等处,同样也压得严严实实,本以为能踏踏实实睡个好觉儿了。
没想到,由于那时总看露天电影《地道战》、《地雷战》、《敌后武工队》,梦里总能梦到鬼子进村,鬼子带着狼狗,汉奸和翻译官,在后面追赶我,我就没命似地跑啊,跑……
有时候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想跑也跑不动,想鉆地道却怎么也打不开地道口儿,又着急又害怕,惊出了一身的冷汗,醒了。
自己醒了,天还没亮,蚊帐已经给蹬开了,这下好了,蚊子苍蝇都飞了进来,蚊子把长针插进我的肉里静静地吮吸着,苍蝇也在旁边殷勤地给我吸舔着血污。
这两个小家伙儿,配方的还挺默契,都说人有人言,兽有兽语,不知道是苍蝇喊的蚊子还是蚊子喊的苍蝇,反正关键时候它们都到了。
也好,蚊子苍蝇都冲我这儿来,家里的其他人就能睡得更香。比如哥哥,人家总是一觉儿到天亮。
我也不睡了,找出手电,拍死了几个吃饱了飞不动趴在蚊帐上的蚊子,压好蚊帐接着躺下,让自己醒着,再有蚊子飞来,接着打……
没想到,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大早起来,又被脸上和脚丫子上以及小腿上的痒痒弄醒。天亮了才知道了是怎么回事儿,原来是脸贴到了蚊帐上,脚和腿靠住了蚊帐边儿。
蚊子都不需要鉆进蚊帐,只需把长针探进来就行了,真好像粮站上的粮食取样器,不用解开布袋口,随便往布袋上扎一下就行。
蚊子呀,我恨死你们了,有这么欺负人的吗!哎,也怨自己个子长的太大,身体长的太快。
同村的锦秋和咱同岁,人家的个子一年一年的都不长,好像一个小垫窝儿,人家往蚊帐里一躺,蚊帐边也不压,一个蚊子也不咬人家。
哎,不想这些了,趁着早上凉快,蚊子不咬赶紧再睡会儿,刚合上眼,俺爹就开始喊了:“
明辉,快点儿起来,
去地里给猪拔筐草,
听不见猪在猪圈里嗷嗷乱叫吗!”
我揉了揉眼,不情愿地爬了起来,扛着大筐就往村北走去了。腿也软绵绵的,脚也没有力量,我的腿好沉,好像灌满了石头,我的腿有点麻木,也没什么感觉,我吃力的抬着腿,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我低着头,走着,走着,躲避着刺眼的阳光,田野里,草尖上满是露水,闪耀着珍珠一样的光芒。
远远望去,禾苗上面,似乎升腾着一团雾气,高高的玉蜀和谷子上似乎裹着一缕缕淡淡的白纱。
爸爸说过拔不满不让回家吃饭。我啥也不想了,蹲下去,鉆到草丛里拔吧,草地上的露水打湿了我的衣服,黏糊糊地贴在了身上,浸渍着我的伤口,真是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
蠓虫,瓢虫和蚂蚁,争先恐后的往我身上爬着,送着又痒又疼的香吻,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拔吧,拔不满筐回家不让吃饭。
哎呀,这草,也太难拔了,牛筋草拔不动
剑草、曲曲菜,一拔手上拉一道口子,麻绳菜总是匍散到地下拔一棵弄一手泥,拉拉秧子,总是往裤子袖子上缠。
时不时的,地下的蒺藜长长的针,也会刺破我的脚底,划伤我的脚面,虽然我穿着拖鞋,不过也不怎么管用。还有那些讨厌的苍耳,粘住我的头发就不肯下来。
不知是我们村儿没有什么好草,还是好草被别人拔走了,拔了半天,我也没拔多少,弄得我心里好烦。
怪不得大家都不愿意当农民,真是我也不愿意当,泥腿子真是没什么好。看来,还是得好好学习考个大学,弄个文凭,夏天坐在高楼里上班,吹着电扇,挣钱又多又体面,还能挑着娶个漂亮的媳妇儿。
哎,我从小干活就不行,忙活了半天,只拔了半筐,实在是不想拔了,想回家吃饭又怕俺爹骂,只能使出我的绝招了。
我绕到了三角坑儿,找到了那一片扎蓬棵,嗖嗖地拔了起来,几下子,就把大柳筐塞满了,还鼓起了老高,真好,扛着也不沉。
好了,草也拔好了,我把筐悠到肩上,快步往家走。你还别说,想起了,馒头咸菜小米粥,我顿时又有了劲头儿。
快到家时,我梗着脖子,歪着肩膀,右手往上拉拽着筐系儿,左手探下去托着筐底,一幅草很多很沉,筐系勒得肩膀疼,受不了的样子。
我急步走到猪圈边,把草往里面一倒,两只大肥猪,撒着欢,蹿到嫩草上,扭动着大屁股,摇摆着小旖巴,晃动着猪拱子,一边拱着,一边吃着。
八只大猪蹄子,也不闲着,扑哧——扑哧——扑哧,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踩着,不大一会儿,未吃完的青草和炸蓬棵就彻底沦陷在又黑又臭的软泥稀粪之中。
大人们,有时也会问拔了多少草,我总是说满满一大筐,扛都扛不起来,让金宝给我肘到肩上,使劲扛回了家,到家后,趁着新鲜,直接把草倒到猪圈里了。
大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记得有一次,我把青草倒进了猪圈,就端起碗来吃饭,还没吃两口儿,
就被俺爹教训一顿:“
别吃了!
你去猪圈看看!
怎么那么多炸蓬棵,
我给你说,炸蓬棵猪不爱吃,
还咋咋呼呼的支楞着占地方儿,
下次别再拔这个草,
要是再拔,被看见了
不管天多热,不管你多累
你再给我去地里拔一筐,
拔不满,别回来吃饭!!
那就那时我也再想,
怎么不把猪放到田野里呀?
那里草多去了,
猪想吃啥,想吃多少吃多少,
何必整天拔呀拔,
拔了草还大老远地扛回来。
那时家里也没有自行车,
拔满了筐,
还得累乎乎走老远,背回家。
——原创河北赵州陈明辉
——2023年9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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