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回家，回你的围城

重读《围城》闲记

文/小乙

最近重读钱钟书先生的《围城》，惊艳于钱老风趣幽默而又犀利的语言，三两句便勾勒出满是风尘或者刻薄至极点之人。少时读《围城》，只觉文中比喻良多，虽不甚清楚所含深意，却能每晚睡前习惯性的拿起来读一些。我想正是那时候在心里留下的疑惑与不解，才让我再次拿起这本书。

早些年读书，或者说我所读书的这些年，除去要考试用的才会去抠字眼并试图去解析一句话背后的思想。而倘若是我随心所欲翻看的书，大多是看个热闹。不去刻意体会什么，该有的感觉总会萦绕心间，多年后的某个场景，忽然想起，感叹一句原来多年前早已见过，便足矣。

读了两遍，还是不能真正理解围城之意。书中通过英国古话和法国古话，来引出本书主题。英国古话说：结婚仿佛金漆的鸟笼，笼子外面的鸟想住进去，笼内的鸟想飞出来；所以结而离，离而结，没有了局。法国古话不过将“鸟笼”替换为了“围城”，意思是不差的。

读至此我不禁在想，人类社会中唯一使得两个陌生之人得以真正结合且能延续不断，不分国界不分人种的契约关系，真的已如鸟笼一般。还是本就是一座亲手铸造的围城？

我想还是从方鸿渐先生身上下手。一个语言刻薄，继承了中国读书人所有通病的伪留学生。第一桩婚姻是真正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得以促成的。可未婚妻早逝，于他而言，失去了什么？我猜想并没有失去，反而是一种解脱。这就好比，一个村里出去的读书人仕途如青云，本已有槽糠之妻。唯有不足便是不可谈论诗词曲赋，不懂之乎者也。但日子还算可以。可是读书人心里总是不甘的，总想求得贤内助又想枕边红颜知己。古时候倒是可以，比如苏轼、沈复，皆是红颜为妻，夫复何求。可方鸿渐生错了时代，这周家小姐一死却也让他松了一口气。但又装作痛失爱妻，赚得周家同情与供洋读书。

这也正是人性虚伪之一，心安理得的享受别人的好，却又不肯把自己交付，甚至用谎言来掩盖懦弱。

那么再来看看对于鲍小姐，杨绛女士后记中说，可解读为鲍鱼之肆，臭不可闻。于方鸿渐而言，在学校时期的苏文纨正如这个时代经常用的词语：女神一般的存在。男人择偶，往往选择低于自己的女生，这里的低指各方面。而苏文纨比起他，好比一张卢浮宫悬挂的画作和高仿的地摊被摆在一起，想想就觉得掉不得男人的身价。只对别人说，啊，这种女人我是不喜欢的。可他没想到的是后面会发生很多。再回到鲍小姐，就好像一个男孩子总会遇到的一个人，她总是能引起别人注意，轻易便让你掉进她的温柔之中。

可这个男孩怎么会知道还有很多男生也如同他一般被戏耍，心甘情愿。有时候偶尔懊悔为何会喜欢这么一个人，跟自己原本理想中大相径庭，暗骂自己混蛋不该如此，转身又牵着那人的手。又心想能获得芳心，在众多男人中显得优秀，难免自傲。于是陷得更深，直到被弃还在心想我这么优秀为什么还是离开我。这也使得那些文人墨客有了写作的源泉，毕竟被抛弃本就是可以煽情的东西。

这边刚出“鲍鱼之肆”，又入“苏杭天堂”。当一个男人总是被女人垂青时，他的满足感会飘得如同野牛扬起的灰尘。得到众多人心中女神的爱情，即便并不喜欢，但是也无法拒绝。这是男人的天性，也就有了那些流传不息为情决斗的故事。从下船两人结伴而行，到通电话约吃饭。似乎和现在男女交往的流程大致相同的，这么多年了都没变过。假如一直如此，或许在一起或许再分离，但是意外总在意料的眼皮底下出现。他遇到了一个足以让他甘心的人，甘心娶她甘心与她一生不离不弃——唐晓芙。一个男生喜欢一个女生是藏不住的，即便他有多绅士多正经。

文中有一段这样说“他第一次收到唐小姐的信，临睡前时把信看一遍，搁在枕边，中夜一醒，就开点灯看信，看完关灯躺好，想想心里的话，忍不住又开灯看了一遍”。读至此，不觉眼眶湿润。我想这是真正的喜欢了，都要恨不得把每个字都解读一遍了。就像曾令狐冲对小师妹，“这时候月色正好，令狐冲饮一口酒望着天空，忽然，他心想，小师妹现在在干嘛呢”大致如此，原话已不记得。

可一切也该有个选择，方鸿渐在苏文纨表明心意并亲吻她之后匆匆逃走，又在不知情下误口对唐晓芙说出一番话。他失去了两个女子。一个爱他的一个他爱的。有些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过后的解释好比把伤害再加重一番，所以总是有了错过。所以电视剧里经常说，我们回不去了。回不去总得有个方法，有人选择面对有人选择逃避。方鸿渐选择了后者，与他的“同病相怜”者赵辛楣逃离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咱们这批人，关在这山谷里，生活枯燥。没有什么正常的消遣，情感一触即发，要避免刺激”。方鸿渐没有经得住刺激，赵辛楣也没有。一个月下与情投意合的汪太太谈心，最后匆匆又逃离。另一个呢，在外人看来很好，娶了同来的孙柔嘉。与她没有通过借书这般的借口，也没有一同去能检验两人是否适合的旅行，更没有每天通信。似乎不知不觉，无缘无故，他求了婚，她说了我愿意。人在一种失意的环境下所做的决定，是不可推敲的。错了涨红着脸也不会承认，对了那就是对了。但大多时候是错的。

至于孙柔嘉，真可谓方鸿渐所说“千方百计”四个字，一切都有因，所以有了最后的果，而孙柔嘉便掌握着因，方鸿渐承受了果。要说前面几位，方鸿渐顶多是站在外面看着围城，而这位，就是最好的建造师了。苏文纨与曹先生在围城里读着诗，也谋着利，至于那个月色下脸色微红的女子，早已在月色中消逝。而让他牵挂着的女子唐晓芙，他说已经忘了。可我猜，某个夜晚他还是读着那封信，念念不忘。整本书在一次争吵中结束。她等他回家吃饭，他跑回去找他。可是都错过了。

总有一个人不属于你，却也让你忘不了，她还是当年的风采，活在你普通的生活里。

也总有人与你粗茶淡饭漫步夕阳西下。结婚倘若是座围城，筑就城墙的该是经历的种种不可言与不可忘，还有对于现在的不甘心和对未来的不可望。但谁又能说，围城好或者不好呢？每个人都身在围城

图片来源  花瓣